就算不为儿子,她嫁到孙家这么些年,婆家人对她都不错,族人也不因她是远嫁来的姑娘就欺负她,她不能做对不起村里的事。
“叔,有姐夫那层关系,咱两家现在也算是亲戚了,您是长辈,万望莫怪二娘做事瞻前顾后不爽利,实是世道如此,我也不免多两分顾忌。”她低头看着仰头望着她的小姑娘,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澄澈干净,便是脸上抹了层灰,但一个人精神头如何,瞧那双眼睛就知道了。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能把孩子养成这样,管中窥豹,这家人定是本性不坏。
她马二娘愿意赌这一次。
“啥怪不怪的,既是亲戚,就莫要说这些话。”赵老汉扭头看了眼身后,见朱来财推着板车缓缓走来,气儿都喘不均匀了,朱家兄妹四人还要落后些,便道:“你的担忧我都明白,二娘,还是那句话,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叫我一声叔,我应了,那你就安安心心的,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更不会让你后悔叫我的这声‘叔’。”
说再多都是空话,时间才能证明一切。
马二娘不放心他们,他反倒松了口气,谨慎好,说明人机灵。真傻愣愣的别人说啥就信啥,就该轮到他不放心了,别是村里有啥陷阱等着他们吧,或这柳河村别是一窝蠢蛋吧。
那可就伤脑筋了。
“来财,赶紧的,二娘等你半晌了。”他扭头冲朱来财一通嚷嚷,真是,就这还杀猪匠呢,这点体力,连他孙子都比不上,“时辰不早了,到了就赶紧进村吧,我们就在这儿歇会儿。”
“简直要累死个人。”朱来财哎哟连天走过来,一把推开板车,扭头就去唤落后的儿女,“大娃子,二花三花四花,赶紧的,就等你们了!”
等几个娃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过来,朱来财连板车都不管了,让大桩兄弟俩帮看着。他扭头看了眼赵老汉,赵老汉冲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然后跟在驴车后头往村里走。
其他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头惴惴不安。
“爹,这事儿能成吗?”赵大山擦了擦额头狂淌的大汗,望着面前的河流大山,这真是个好地儿啊。
“来都来了,成不成又咋样。”反正丰川府没有驱赶难民,蹲府城是蹲,蹲曲山县也是蹲,这一路瞧见了不少四处游荡的难民,本地人虽远远避开,但态度也还成,没有见着人就举起锄头驱赶。
可能也跟难民不敢作乱有关,驻扎在府城的军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听二娘说下面的县城都有驻兵,河泊县有,曲山县自然有。
只要不是几百上千的难民集体作乱,这些本地人真不一定怕。他们吃好喝好,更没逃难,身子骨可不是这些瘦巴巴的难民可以比的,真干仗,吃亏的还不定是谁。
他们当初就是亏在地势太偏,不然那些流寇咋不去于家弯抢粮抢人?那头更富裕呢。不就是因为那几个村子相隔不远,这个村遭难,立马让人去隔壁村叫人,那点流寇对上几个村子的人,除了那种不怕死的,你再狠都没用,一人一口都能把你咬死。
太阳一下山,天就黑的很快。
他们坐在河边吹风歇脚挺惬意,村里却炸了锅。
孙四郎两口子回村了,还带着逃难过来的姐姐姐夫一家。
这事儿早前就知会过村里,大家伙都同意了,没啥稀罕的。但到底是外人,还是从庆州府逃难过来的,村里人都挺稀罕,正是吃夕食的时辰,听到信儿的全都端着碗出来了。
人他们也见着了,一大家子被孙家人迎到堂屋,哎哟,隔着院墙都能看见那一身埋汰的,臭的他们吃饭都不香了。
但到底是看热闹的心占了上风,都没走,还都挤进了院子。
听说孙二娘的娘家姐夫是个杀猪匠,长得倒是挺像,矮壮矮壮的,旁边乖巧坐着的儿女也是差不多身型,他们村没有杀猪匠,这人既有这把手艺,过年杀猪就能找他了。
唠啥,他们也听不太清楚,人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人一句就把堂屋里的声儿给遮住了。
客人上门,孙家人居然没先招待吃饭,而是让人去叫村长。
“四郎,旭哥儿在府城读书读得咋样了?啥时候考秀才啊?”
“哎哟,咱旭哥儿是真有本事,四郎啊,让旭哥儿考个举人老爷回来,也好让咱去别村耍耍
威风。”
“哈哈哈,
就是,
四郎,听你二爷的,咱得把旭哥儿供出来,那啥,我家攒了不少鸡蛋,回头你们两口子拎回去给旭哥儿补补身子,听说读书可辛苦了,不比咱种田轻省呢。”
院子里挤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关心在府城求学的孙家小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