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我们都审判过。从小就被教着分辨善恶。红领巾代表纯洁，黑五类必须批斗；成功者值得尊敬，失败者活该被淘汰。我们学会了用标签杀人，却从没人问：这些标准是谁定的？为什么穷人撒谎就是卑劣，富人逃税却叫‘合理避税’？”
沈知意怔住。
她忽然明白第十环试炼的本质??不是让她忏悔自己的过错，而是逼她看清：**我们如何轻易地成为审判机器的一部分，甚至以正义之名，施加最深的暴力。**
大门无声开启。
内部是一座圆形剧场，十层阶梯环绕中央空地，每一级都坐满了人影。但他们并非实体，而是由光影构成的投影，面容模糊，衣着跨越时代??有穿长袍的法官，戴镣铐的囚徒，举旗的革命者，低头认罪的知识分子，手持摄像机的记者，围观起哄的网民……
>“欢迎来到‘审判之庭’。”
>声音再次直接在脑中响起，温和却不容回避。
>“你们将在此经历三重镜像：第一重，你是被审判者；第二重，你是审判者；第三重，你将看见审判本身的诞生。”
话音未落，沈知意脚下一空，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她身穿囚服，双手戴铐，站在一座现代法庭中央。旁听席坐满人群，闪光灯闪烁不停。检察官正在陈述：“被告沈知意，煽动大规模身份注销行为，导致社会秩序崩坏，经济系统瘫痪，多人因信息混乱自杀。其言论严重危害国家安全，依法应判处终身监禁。”
她张口欲辩，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台下有人喊：“千刀万剐也不够！”
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哭诉：“我丈夫因为失去信用评分跳楼了！都是她害的！”
她猛然惊觉??这些人说的虽是事实，却是片面的事实。他们看不见那些在体制夹缝中喘不过气的灵魂，看不见被迫扮演“正常人”而精神崩溃的年轻人，看不见无数人在说出真话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不是没有代价，但她也不是恶魔。
>“第一重结束。”
>景象消散。
她再度坠落。
这一次，她站在高台上，身穿法袍，手握判决书。下方跪着一名青年，满脸淤青，眼神呆滞。
“被告人李岩，非法传播虚假疫情信息，引发群体恐慌，造成三人死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她毫不犹豫签下名字。
可就在签字瞬间，记忆涌入??那是三年前，她曾在新闻上看到这条案情通报。当时她拍手称快：“造谣者就该杀！”她甚至转发文章配文：“乱世需用重典。”
但现在，她看见了被剪掉的画面：那青年是个乡村医生，发现水源污染后上报无门，被迫自行发布警告。地方政府为掩盖丑闻，将他定性为“制造恐慌”。所谓“三人死亡”，实为原本就重病的老人自然离世。
她签下的，是一条无辜者的性命。
冷汗浸透后背。
>“第二重结束。”
>黑暗再度降临。
第三次睁开眼，她置身于一片原始荒原。篝火旁，一群古人围坐。一人指着另一人怒吼：“他触怒神灵！昨夜雷劈大树，必是他献祭不够诚心！”
众人附和，将那人绑起投入火中。
多年后，同一族群建立城邦，设立律法。一名商人被控偷窃，证据不足，但因其出身贫贱，仍被判鞭刑三百。行刑者边打边说：“穷骨头，天生就爱偷！”
再往后，法庭出现，程序严谨，文书齐备。一名女子因堕胎被捕，法官宣判：“生命神圣不可侵犯。”可台下百姓议论纷纷：“要是权贵家小姐怀孕，早就悄悄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