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傻子……”她泣不成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每次春来，山谷里的花总会多开几株；冬天结冰的溪面，总有一条小径被人扫净；每逢忌日，墓碑前总有新茶与糕点……你以为你藏得很好？”
她猛地将玉片按在心口，闭目低喝：“宁平！出来！”
四周风起，桃枝狂舞。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月下浮现，半透明，似虚似实。他依旧穿着那件墨色披风，脸上带着疲惫的笑。
“我就知道你会发现。”他说。
“为什么不说？”她怒吼，“为什么要让我等十年？为什么要让自己困在那种地方？！”
“因为我怕。”他低头，“怕说出来，你就舍不得放手。怕你为了救我，毁掉好不容易换来的太平。更怕……你变成第二个我。”
林雪冲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苏婉儿！”她哭着骂，“为了她被算计的三年，为了她临死前还想着让你活下去！”
又一巴掌落下：“这一巴掌，是为了阿渺！她至死都没等到你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第三巴掌挥出却被他握住手腕。
“够了……”他声音哽咽，“我知道我对不起所有人。可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不是因为我伟大，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
林雪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那具冰冷的身体。
“那你现在听好了。”她咬牙切齿，“我不许你再走了。你要陪着我看每一个春天，吃每一顿饭，骂我每一句唠叨。你要亲眼看着‘婉儿医学院’走向百年，看着育英院的孩子们一代代成长，看着大胤的江山越来越稳！”
他愣住。
“你不是说……我可以选择吗？”她仰头盯着他，“那我现在选择??你要活着，哪怕是以魂的形式，也要留在这个世界。这是命令，是誓言，是……爱。”
风止，月明。
宁平终于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晶莹。
“好。”他说，“这次，我不走了。”
***
次年春，朝廷颁布新政：
设立“执圭学堂”，面向全国选拔十二岁以上少年，凡曾在灾难中救人、在困境中坚守信念者，皆可报考。课程不限武艺谋略，更重仁心志节。
首任堂主，正是林雪。
某日授课完毕，她独自登上山顶观星台。夜幕深沉，北斗高悬。
她取出银簪，轻声道：“今晚的课，孩子们问我，什么是真正的英雄。”
空气中泛起涟漪，一道身影悄然出现。
“你说呢？”宁平倚栏而立，望着漫天星辰。
“我说，英雄不是不死的神，而是明知会死，仍愿意往前走的人。”
他微笑点头：“说得比我写的还好。”
“还有一句我没说。”她转头看他，“真正的英雄，是哪怕变成了风、变成了光、变成了别人看不见的存在，依然在默默守护所爱之人的人。”
宁平久久不语，终是伸出手，虚虚覆在她手背上。
温度虽不可感，心意却已相通。
远处山谷，灯火点点。学子们仍在挑灯夜读，朗朗诵书声随风传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桃花飘落，落在翻开的《娘子书》上，恰好盖住了“别这样”三个字。
春风再度吹起，仿佛有人在轻声回应：
“嗯，娘子，我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