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拿起笔,重新审视赋文,眼珠一转,动起了“歪脑筋”。故意在赋文的三个地方,做了微小的改动。这三处改动极其隐晦,或是音韵上的一点瑕疵,或是用典上的些微争议,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甚至一些自诩饱学之士也未必能察觉,必须得是真正精通经史子集、音韵训诂的大家,才能识破其中关窍。
这可是免费的流量密码,不用白不用。谢乔心中暗笑。想当年,她在原世界做鬼畜视频骗弹幕就爱用这招,屡试不爽。 当弹幕还在为用词的准确与否争论得不可开交之际,她的视频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当然,后来套路被一些“铁粉”识破,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不过用在东汉末年这群“单纯”的古人身上,应该还是够用的。
她当即唤来周密。
周密一进门,便被谢乔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再看到桌上那篇墨迹未干的赋文,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是府君作的?”
“不错。”谢乔故作淡定地点点头。
周密捧起绢纸,只读了数句,便被那磅礴的气势和华美的文采深深吸引,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府君!此文……此文简直是……”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气吞山河,文采卓绝!足以与前贤比肩!府君何时竟有如此大才?密竟全然不知!”
“咳,”谢乔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昨夜偶得一梦,梦中与梁
孝王及诸位先贤畅谈,醒来便得了此赋,一时技痒,便写了下来。”
周密张了张嘴,随后恭敬地应道:“府君真乃神人也!竟能梦中得赋!”
谢乔摆摆手,打断他的惊叹,“你立刻组织人手,将这篇《梁园赋》誊抄数百份,务必用最快的速度传遍梁国境内,再派快马送往雒阳、颍川、陈留、南阳、邺城等文风鼎盛之地。”
她顿了顿,特别嘱咐道:“对外宣称时,切记要说:此赋乃谢乔偶得灵感所作,自觉才疏学浅,文中或有瑕疵错漏之处,恳请天下高明之士不吝斧正。”
周密虽不明白为何要如此谦虚,甚至主动“求喷”,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领命:“喏!属下这就去办!”
从此,谢府君好梦中作赋,传遍天下。
《梁园赋》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士人圈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不过数日,从睢阳到洛阳,从颍川到南阳,几乎所有文人雅士的案头,都多了一份墨迹未干的抄本。
睢阳各家书坊的抄书吏日夜赶工,依旧供不应求。
茶楼酒肆之中,随处可见捧着赋文低声吟哦或高声争论的士子。
那赋文辞藻华美,气势恢宏,将梁孝王时期的园林盛景、宾客云集描绘得如在眼前,又巧妙点出重开盛会、再续风流的期盼,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
“真乃神来之笔!梁园盛景,恍如昨日重现!”
“谢府君不仅能安邦定国,文采亦是斐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谢府君究竟何等神人,我定要前往一睹尊容。”
远在陈留隐居的边让,这位辞赋大家,手捧抄本,读罢一遍,又细细品读第二遍。目光在赋文的某几处微微停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是抄录有误,还是……他沉吟片刻,又缓缓摇头,将那一点疑虑暂且放下。
北海,郑玄的茅庐之中,清风徐来,伴着淡淡墨香。
名满天下的大儒须发皆白,正襟危坐于席上,手中捧着的正是那份传抄而来的《梁园赋》。
他看得极慢,极细,浑浊的老眼中时而闪过一丝亮光,显然是被赋文的文采与气势所吸引。
梁园盛景,跃然纸上,孝王风流,宛在目前。
读至中段,郑玄的手指在竹简的某一处停顿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拢起。
他并未立刻言语,只是将那一句反复看了两遍,口中无声地翕动,似乎在辨析音韵,又似在考量用典。随即,他继续往下读,神色如常。
然而,未过多久,又一处让他停了下来。这次,他沉吟的时间稍长,目光在赋文与窗外的青衿弟子间转了转,最终落在书案旁的经籍上,却并未去翻阅。
第三处“微瑕”出现时,郑玄终于放下了竹简,端起旁边的粗陶茶碗,輕轻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
他审视着整篇赋文,神情与其说是困惑,不如说是带着几分探究的趣味。
“谢乔……”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掂量,“豫州崭露锋芒,梁国扫平徐济,河北计淹蛾贼……如今,又作此雄文?”他想起了文中那句“恳请天下高明之士不吝斧正”的注脚,嘴角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无心之失,还是……别有用意?倒是有趣。
与此同时,京师雒阳,尚书卢植,也在反复吟诵着这篇《梁园赋》。
与郑玄的沉静不同,卢植读赋时,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股金石之气。
他戎马半生,亦是经学大家,文武之道,皆有涉猎。
“妙则妙矣,气魄亦足,只是……”卢植读罢,将抄本往案上一放,目光扫向侍立左右的门生故吏,“此赋果真系那梁国相谢乔所作?”
一名门生连忙躬身应道:“回老师,确实如此。此赋已传遍各州郡,皆署名梁国谢乔。梁国相府还特意传出话来,说谢乔自觉才疏,文中或有错漏,望天下高士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