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殿中宾客大都饮酒迷醉,沉迷女色,没有人还能像她一般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子姝扮作西域舞姬是想做什么
谢乔微微偏头,目光与子易在半空中交汇了一秒,瞬间彼此心照不宣。
看来,子易是打算借着夜宴之机,刺殺徐济。
然而,徐济老谋深算,岂会毫无防备?他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正当谢乔凝神思忖之际,一直静立于她身后的梁汾,忽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急速提醒道:“主公,帷幔之后,似有异动。”
这大抵是习武之人独有的听觉,寻常人在这乐声喧腾的环境中,绝难留意。
谢乔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果然发现殿内帷幔无风自动,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可王宫是梁王刘弥的地盘,王宫夜宴,徐济是客,和谢乔一样,都是后来的,不太可能是他提前埋伏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刘弥或者子易的人,这是子易的第二重准备,子易和刘弥是姻亲,且关系亲密,是完全有条件提前在大殿藏人的。
那徐济的应对之策呢?
谢乔刚才就注意到,徐济身后跽坐着两人,一是谢乔的老熟人,“刚正不阿忠贞不渝”的杜奉,二是一名青衣郎,他的脸藏在大殿立柱的阴影里,跽坐时身姿纹丝不动,应是从小习武,腰间挂着一柄剑,佩剑上殿,离梁王不过一丈远,何其狂悖。
这二人均不在官署当差,青衣郎应该也是徐济府上养的门客,负责护卫安全。
杜奉孱弱如小鸡,毫无战力,完全可以忽略,谢乔不信徐济赴宴就带一人,他一定还有别的防备。
这时,徐济仰头饮尽了杯中酒液,侍者立即上前舀酒。然而,许是过于紧张,他手中的漆勺不慎微微倾斜,一滴酒液溅落在徐济的锦袍上。
徐济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酒渍上。
“相君恕罪!奴婢该死!”
侍者魂飞魄散,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玉砖上。
只听“噌”的一声轻响,徐济身后的门客已然拔剑,剑锋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寒芒。没有惨叫,只有一声皮肉被撕裂的微弱闷响。
剑尖刺入侍者咽喉时,血珠飞溅,好大一滴溅上了谢乔的眉骨,她听见自己睫毛颤动的声音。
“相君!”
刘弥的声音被利刃破风的尖啸截断,他人也呆住了,酒醒了大半。
满殿烛火突地暗了一瞬。
舞姬们僵在原地,鲜艳的纱衣无风自动,像一群受惊的彩蝶。她们退至角落,赤足踩过血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徐济目光在大殿中扫过一圈,最后落在了谢乔身上,冷冷地说,“不知死活的东西,脏了谢中尉的脸。”
谢乔凝视着酒盏中晃动的倒影。侍者的血水正顺着地砖缝隙蜿蜒至她座下,她指节捏得发白。
殿中百官,方才还沉浸在酒乐之中,此刻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余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无疑是杀鸡儆猴的意味,在嚣张地向她暗示,如果她敢轻举妄动,那么下一个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血溅三尺的人就该是她了。谢乔没有动,身后的梁汾也隐忍着静默无言。
乐师颤抖的指尖在箜篌弦上刮出不成调的颤音。宾客含在口中的酒液不敢下咽,生怕吞咽声太过引人瞩目。
好一瞬,谢乔才抬起衣袖,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她的余光瞥见了青衣郎手中寒芒闪闪的剑。
“昭奕适才为何不避?”徐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乔。
“事发仓促,骤不及防,实难避也。”她轻声说道。
“昭奕乃聪颖之人,当知凡事需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徐济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别有深意。他转头盯着地上的尸体,声音再变得冰冷,“拖出去。”
大殿外,两名差役迅速地跑上来,将彻底丧失生机的尸体拖离,血迹流了一地。
“诸位,还请复饮。”徐济抬手,目光扫过满座宾客,脸上堆满笑意,仿佛他才是这场夜宴的主人。
剑尖仍在滴血,青衣郎轻轻擦掉血迹,收剑入鞘,正襟危坐,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大殿内开始产生了声音。丝竹声再度响起,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的鸟鸣,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乐师的手指在琴弦上颤抖。
宾客们机械地举起酒樽,却再不敢畅快痛饮。
谢乔端坐席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昭奕,”就在谢乔走神时,徐济的声音忽然响起,“吾忽而好奇,你从那贼首口中,究竟审出了什么?”
谢乔缓缓抬眸,对上徐济阴鸷的目光。她看见对方眼中闪烁的杀意,像暗夜中的磷火。她轻轻放下酒盏,酒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乔不瞒相君,那周密和于融二人俱是饭桶,讯问一昼夜,什么都没问出来,”谢乔的语气恢复平静,“乔愿将贼首交予相君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