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点头,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他们怀念的,正是谢乔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权威,那种以结果为导向、摧枯拉朽的执行力。
在太师的“文治”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正确,那么温和,却也那么……缓慢。
一项政令的推行,需要经过满朝文武的反复商议,需要引经据典,需要照顾各方情绪。
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雷厉风行、渴望建功立业的实干派而言,这种温吞的节奏无疑是一种煎熬。
“在下听闻,大司马被逐出睢阳后,并未消沉,回了老家凉州兴兵,重整旗鼓。”有人压低声音说。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当真?”
“陇西苦寒,羌人环伺,大司马竟能如此迅速站稳脚跟?”张武不敢置信地问道,他深知边郡的艰难。
“我早就说过,大司马乃人中龙凤,岂会甘于沉寂泥沼之中!”
李谦听着众人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若非家有八旬老母需要奉养,我真想立刻投奔凉州,再为大司马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没错!与其在此蹉跎岁月,不如去西凉追随大司马,开疆拓土!”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我也有此意!可惜边塞路远,匪患猖獗,我等皆是拖家带口之人,万一路上出了差池,岂不是连累家人?”
众人都沉默了,眼中满是无奈,激情被冰冷的现实浇熄。
他们心向谢乔,却也被家庭、责任、名声和现实的安稳牢牢地束缚在睢阳。
朝堂之上,圣人太师谢均的威望如日中天,他仁德宽厚,礼贤下士,已经成为天下士人心中新的标杆。
在这种情况下,公开表达对一个被贬斥的大司马的怀念与追随,无异于政治自杀,会被立刻打上不忠的标簽。
但私下里,这种情绪却在故吏心中发酵,寻找着爆发的出口。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场小小的聚会,从第一句叹息开始,就已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捕捉。
数日后,李谦、王越、张武等十余名参加过那次宴饮的官吏,都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来自太师府的秘密传召。
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夜色的掩护下,从不同的路径,被引入了太师府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
密室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长案和数排坐席。
当谢均一袭便服,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心头一紧。
王越甚至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死则死矣,以死明志,在所不惜!
“诸位不必紧张,请坐。”谢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仿佛只是邀请友人夜谈。
众人依言坐下,却如坐针毡。
谢均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近日的忧思,以及那夜的感慨,我都已知晓。”
一言既出,满室死寂。
李谦等人脸色煞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王越猛地站起,昂首挺胸,直视着谢均道:“太师!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等心怀旧主,与旁人无干!我等感念大司马知遇之恩,此心不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众人纷纷挺直了腰杆,准备一同赴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谢均没有动怒,脸上的微笑甚至没有丝毫改变。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激愤的王越,直到他喊完,才缓缓开口,“大司马是你主,亦是吾主。”
此言一出,整个密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看着众人迷惑不解的神情,谢均站起身来,背着手,缓缓踱步。
“主公锋芒太露,功高震主,已成众矢之的。若她继续留在睢阳,留在天子身边,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攻讦与暗算。贬她去西凉,名为惩处,实为保护。更是为了,主公真正的大业。”
众人依旧疑惑不解,他们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急转直下的信息。
他们曾以为太师与大司马之间是政治斗争,是权力倾轧,却不曾想,这背后竟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