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御荷苑面圣之后,奚华没再见到宁天微。不见也好,不知道还能如何与相处。
有时甚至会想,天师已经得知是异瞳,当时留一命已是疏漏大意。有朝一日等清醒过,保不齐会对痛下杀手。
只希望那一日不要太早,再不济,不要早于南弋爆发疫病的那一天。
若无法放任活到那一天,就告诉自己的打算,即便再无情谊可言,也请宽限些许时间。届时根本用不着动手,会自行了却此生。
眼下还未到迫不得已的局面,躲着已是最好的选择。
紫茶不知道小公主心里的打算,只以为终日忧心和亲的事,这一日午后又劝:“不如带公主远高飞吧,们找映寒仙洲好吗?”
奚华摇头拒绝,决计不可能离开此地。
“为什么不?”紫茶不甘心,还努力说服,“公主是舍不得天师吗?这么薄情还不,该不会是真的爱上了?”
“母妃,寝宫好黑,为什么们不点灯?”小公主在夜里问怜妃,年纪还小,说话时口齿还不清晰。
怜妃轻轻拍打幼女后背,哄入睡:“母妃欢黑,也要习惯黑。听见没?快睡,闭上眼睛,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
“母妃,不想戴着这东西,婢女都怕,还说是长得太丑才不敢见人。”小公主扯了扯脸上那一层黑纱,又生气又委屈,“们还嘲是瞎子,可明明不是。”
奚华淡然解释:“权宜之计,向天师坦白了异瞳身世,怕杀,所以演了一出戏,假装对用情至深。”
紫茶闻此目瞪口呆:“公主不要命了?”
半空中的“偃”字骤然瓦解了,有修士惊呼:“魔神为什么叫偃?是衍苍回了吗?真的,选择了魔界……”
钦云殿陷入死寂,衍苍神君是世上最后一位神明,的名讳早已成为禁忌,如今再提,终归是和魔神联系到了一起。
“此事不宜声张,万仞会期间,天下修士齐聚天玄宗,吾等应借此契机探明实情,共商应对之策。”
宁怀之挑明万仞会的本质,一众修士又议事大半宿,秘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其余人都离开了,天机阁卜澜单独留下宁怀之,两人虽是老友会面,此时气氛却并不和睦。
“靖元兄,令郎可知晓为择定的婚约?打算何时公之于众?”卜澜面色不虞,冷冷建议,“万仞会,公布讯的最佳时机。”
宁怀之拂袖欲:“虽有意促成这门亲事,但如所见,心不在此。”
“怀之,当上仙盟盟主就想甩开天机阁吗?天机阁可是为天玄宗保守着最大的秘密,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怀之顿住脚步,低声询问:“灵泽圣君身在何处?天机阁可有消息?”
“杳无音讯。”卜澜抬头望天,今夜无月,一颗星飞快划过夜空,挑眉冷,“真是应景。若再有一场陨星如雨的盛景,天机阁或许能再次洞察一线天机。说是不是?”
……
亥时,长老丁勉催动一柄断剑支着一只翡翠酒壶,醉醺醺地在御岫峰山间小径上。
临到山崖附近处,一阵剑气袭,击碎的酒壶,翡翠碎粒混着酒水四处飞溅。
“哪个混蛋半夜不睡在此地瞎捣乱!”丁勉愤而出剑,对待这么不长眼睛的弟子,势必要好好教训一番。
奚华独自从弟子苑出,在此地练剑已近一个时辰,岂料半截断剑忽然从林间刺出,带着浓浓的酒气围着,凶巴巴要打人的样子——
新赐的公主府位于皇都北部翠峰山下,奚华在淅淅沥沥的暮雨中第一次抵达。府中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似一座精致奢华的迷宫,与凄清幽静的月蘅殿截然不同。
生辰宴设在正厅惠风堂,偌大厅堂中,宴饮早已准备就绪。主座居于上首,留待国君奚嵘入座;台阶下左右分设两列席位,宾客已经坐得差不多了。
奚华一眼就见了宁天微,身上那种冷冷清清的气质与歌舞升平的晚宴格格不入,在宾客中如此突出,想避而不见都难。
忽然想,以往每次宫宴,都是这副模样吗?以前不在场,从不知晓。
很快摁下思绪,傻瓜,想这些做什么?
对于天师,再无好奇的必要。事到如今,离越远越好。
萨孤渊坐在宁天微右侧邻桌,不知何故二人得这样近了。
嘉阳和永平也已到场,坐在对面那一列。
因为假装不见,奚华不必与任何人打招呼。如此甚好,也不想跟任何人打招呼。
很清楚,这场所谓的生辰宴,左不过是南弋国君的政治把戏。奚嵘以此为契机,在西陵王子面前极力表现出南弋皇族对珑安公主的重视。
宴会越隆重,排场越浩大,显得越尊贵,这场和亲便越有诚意。
没有人在意的感受,更不会特地真心实意为庆生,这么多年,的生辰一直被当做不祥的禁忌,偏在这一年,变成了需要众人齐聚一堂举杯欢庆的日子,世上哪有这等不可理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