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让许多人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与不适。
尽管内心排斥让女真人进入士大夫的清流官场,但现实是,常永安如今已是大明子民,并且是通过堂堂正正的科举考试获得的功名。
因此排斥之言在“至公”的科举制度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也容易授人以柄。
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在官员们之间形成。
既然无法阻止他成为贡士,那么就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加以限制。
他们只希望常永安在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中表现平平,不要过于耀眼,最终朝廷随便授与一个偏远地方的微末官职打发走了事。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他留在朝廷中枢,更不能担任任何重要的职位,以免“夷狄”染指华夏核心权柄。
这种担忧和谋划很快便传导到了权力高层。
就在放榜消息传开的当天晚上,内阁首辅薛国观便约同了礼部尚书、以及三位在清流中颇有声望的科道言官,一共五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联袂来到了东宫求见朱慈烺。
朱慈烺刚用完晚膳,正在书房翻阅有关开海事宜的奏章,闻报后便命人请他们进来。
烛光下,看着这几位神色凝重、衣冠楚楚的老臣,朱慈烺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率先开口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诸位联袂而来,可是为了今日放榜之事?怎么,诸位就这么害怕那个名叫常永安的女真学子在殿试中再创佳绩?”
薛国观作为代表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的说道:
“太子殿下明鉴,老臣等此番前来并非针对常永安此人本身。”
“科举取士,凭文录取,既然他文章合格,中式为贡士,亦是朝廷法度所在,老臣无话可说。”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郑重。
“然而,此事关乎士林人心向背,关乎华夷之辨的大防,不可不慎重。”
“因此老臣等恳请殿下,能在陛下面前进言,此人可以为官,但绝不宜留任京畿,亦不可委以要害之职。”
“最稳妥之法,莫过于待殿试后,将其遣回辽东,授予一地知县或州同知等职,令其治理地方。”
他顿了顿,进一步阐述理由。
“如此安排,一则可令其发挥熟悉当地民情之长处,安抚辽东各族百姓,彰显朝廷怀柔远人之德。”
“二则,使其身处故地,亦能起到榜样作用,让辽东归顺之民亲眼见到读书科举、效忠朝廷确有前程,从而更加倾心归附我大明,此乃两全之策,于国于民,于其本人,皆为有利。”
不得不承认,薛国观的这番话其核心思路与朱慈烺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
朱慈烺之前与崇祯议论此事时也提出过类似的建议。
其余几位老臣见状,也纷纷躬身附和,无非是强调“夷夏之防”的重要性,以及将常永安外放辽东的“必要性”。
朱慈烺静静地听完他们的陈述,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目光扫过几位老臣写满担忧和期待的脸,最终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
“行了,诸位的意思,本宫明白了,你们所虑亦不无道理。”
“此事本宫记下了,本宫定会向父皇禀明,诸位且放宽心回去吧。”
得到太子这句表明态度的答复,几位老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稍安。
随后他们再次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