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朱慈烺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放下茶杯说道:
“父皇,感到意外的何止您一人?儿臣刚得知此事也颇觉惊讶,朝中的诸位大臣更是如此。”
“不瞒您说,就在昨天傍晚,薛阁老还带着几位老臣特意到东宫来找过儿臣。”
“哦?他们找你何事?”
崇祯抬起头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慈烺坦然道: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希望儿臣能劝说父皇,待殿试之后,将常永安此人外放,最好是派回辽东去做个地方官,万万不能让其留在京城,更不能授予要职。”
崇祯听了这话,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微微颔首,语气肯定地说道:
“这事你放心,朕还没老糊涂到那个地步,该如何安置,朕心中有数。”
在常永安的任职问题上,他与朝臣们的主流意见是一致的。
朱慈烺对崇祯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他接着说道:
“另外,儿臣觉得即便要如此安排,也需做得自然妥帖,不能让人轻易察觉是刻意为之,最好能寻个合乎规矩的理由。“
“否则倒显得我们大明朝廷心胸狭窄,刻意歧视归化学子了,于朝廷声誉有损,也寒了那些真心归附者的心。”
崇祯仔细想了想,觉得儿子这番话确实在理。
他内心虽则排斥,但作为皇帝,表面上的气度必须维持。
于是他点了点头沉声道:
“嗯,你所言极是,此事朕会交代吏部,依常例办理,不会授人以柄。”
亭中暂时陷入沉默,只有初春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朱慈烺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热茶,目光再次投向亭外那蓄势待发的春色。
稍作停顿之后,他忽然再次开口问道:
“父皇,通过常永安考中贡士这件事情,您有没有想到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崇祯闻言,眉头不由地又皱紧了几分,带着疑惑反问:
“更深层次的问题?你指的是什么?”
朱慈烺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崇祯,直接点明:
“父皇,我们一直以来是否都有些过于轻视建奴了?我们习惯性地将他们视为只知骑射、不识诗书的‘蛮夷’。”
“但如今,就是这样的‘蛮夷’,居然能培养出子弟,熟读我华夏经典,并且在我大明的科举考场上一举中的!”
“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难道还不够明显,还不够令人警醒吗?”
朱慈烺这番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崇祯耳边炸响!他先是猛地一愣,随即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困惑不解,迅速转为震惊,继而浮现出深深的忧虑乃至一丝惊惧!
他终于明白了朱慈烺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