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最偏远的山村，一位老教师拄着拐杖走进教室，黑板上写着五个大字：
**今天我们来讲真话。**
十年后。
桃林依旧繁茂，第六井旁建起了一座纪念馆，名为“忆园”。这里陈列着从各地收集来的记忆信物：一封未曾寄出的情书、一双磨破的军鞋、一张全家福的残角、一只锈蚀的铃铛……
每天都有人来此参观，尤其是孩子们。导游常常指着墙上一幅画像问：“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是林昭！”孩子们齐声回答。
“对，也不全对。”导游微笑，“她是林昭，也是一个叫阿木尔的母亲临终前念叨的名字，是萨仁丈夫在雪夜里走失前喊的最后一句话，是李砚写在牢房墙上的遗言开头……她是一个象征，代表所有不肯被抹去的人。”
园中设有“刻忆墙”，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留下一句话。有人写“爸爸，我考上大学了”，有人写“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你”，也有人只写一个名字，后面跟着年份和一句“我没有忘记你”。
某日清晨，一个小女孩趴在井边，往水中投下一枚桃核。
“林昭姐姐，我把春天还给你。”
水面微漾，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谢谢。”
同一时刻，齐灵云独自坐在山顶，望着远处新建的忆学院。年轻学子们穿着素袍，在蓝莲池畔诵读《唤忆咒》。他的左袖空荡飘动，右手指节上的疤痕已渐渐淡去。
猫四趴在他脚边，毛色不再如昔日耀眼，却多了一份沉静。“你在想什么？”它问。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回来，现在的世界会怎样？”他轻声说。
“那就会有另一个齐灵云，在另一个时空里，跋涉十年归来。”猫四眯起眼，“记忆一旦形成，就会创造自己的因果。你不是选择了回来，而是**注定要回来**。”
齐灵云笑了，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洒落，恰似当年蓝莲升空那一刻的景象。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遗忘会一次次卷土重来，权力会一次次试图篡改历史，人性也会一次次渴望逃避痛苦。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人在井边轻声提问，只要还有人愿意讲述一个无关功名利禄的故事，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把桃核投入水中并相信它会被听见??
记忆就不会死去。
多年以后，新版《民忆录》被译成数十种语言，传播至海外诸国。异邦学者惊叹：“为何你们不怕记住黑暗？”
使者答曰：“因为我们相信，光不在未来，而在过往。唯有直视深渊，才能确认自己仍有人性。”
而在大玄国境之内，每当春风拂过桃林，总有孩童趴在井边，轻声问道：
“林昭姐姐，你还好吗？”
井水微漾，传来遥远却清晰的回答：
“我在。
我们一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