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看着她。
“你说过，真正的爱，是让对方成为种子。”林知夏将晶体放在石台上，“我想让它埋进这片土地。不用于存储，不用于复制，只作为一颗‘心’的象征??提醒后来者，我们曾如此深刻地爱过，也终于学会了如何优雅地告别。”
小禾沉默良久，终于伸手，将晶体拾起。
他走到那株九层玉莲旁，蹲下身，用指尖在根部挖出一个小坑。泥土湿润，散发着生命的气息。他将晶体轻轻放入，覆土，浇水。
刹那间，整株玉莲剧烈摇曳，花瓣层层展开，竟释放出一圈柔和的银光。光芒扩散至整个山坡，三千六百株玉莲同时绽放，哪怕此刻并非花期。银辉照亮夜空，连北极光都为之黯淡。
林知夏跪倒在地，泪水滑落。
她看见光中浮现出无数虚影??有穿着宇航服的男人对她微笑，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挥手告别，有一个小女孩抱着布娃娃走进雾中……每一个都是曾被数据复制、又被亲手删除的灵魂。他们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平静的感激。
一道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谢谢你，让我们真正地走了。”
小禾站起身，望着漫山银光，轻声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从今往后，人类不再恐惧遗忘，因为我们终于懂得??记住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活得像他所期望的那样。”
林知夏擦去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走了。”她说，“去火星。”
小禾不意外：“去看那朵玉莲？”
“嗯。”她点头，“我想亲自站在它面前，告诉林昭??她的孙子没有白死，她的信念没有断绝。我也想看看，那片红色星球上，是否也能开出属于他们的春天。”
小禾微笑：“去吧。那里需要一个见证者。”
“那你呢？”她问，“你会一直守在这里吗？”
小禾望向远方，目光穿越群山，落在那条蜿蜒的田埂上。小禾背着竹篓的身影仿佛还在移动，少年时的模样与如今重叠在一起。
“我不守山，也不守花。”他说，“我守的是人心中的光。只要有人愿意写下告别信，愿意笑着送别所爱之人，这盏灯就会一直亮着。”
林知夏凝视着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种花的少年教师。他是“归途”的化身，是无数人走向释怀的引路人。
她郑重行礼，转身离去。
脚步渐远，身影融入夜色。小禾没有回头，只听见风送来最后一句话：
“我会替你，把故事带到宇宙尽头。”
***
数月后，火星基地外。
黄沙漫天，风暴刚歇。一座半透明的能量罩缓缓升起，保护着基地外围的生态区。在那里，一株玉莲静静伫立，根系深入地下，茎干笔直如剑，九层花瓣在稀薄大气中微微颤动，散发出柔和绿光。
舱门开启，林知夏走出飞船。她穿着轻型防护服，肩上背着一只木匣，里面装着从地球带来的土壤、雨水，还有一小瓶莲语坡的空气。
她一步步走向玉莲，跪下，将木匣打开，将东西一一洒落于根部。
“我来了。”她轻声说，“我带来了家乡的气息。”
玉莲忽然轻轻晃动，一片花瓣飘落，恰好停在她掌心。翻过背面，浮现一行细字：
>**“欢迎回家。”**
林知夏泪流满面。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提笔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