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吴青峰倒是眼睛一亮：“红霞，工地扛大包……真能要我？”
吴红霞瞥了他一眼：“工地缺劳力，只要肯卖力气，谁都能干。”
吴青峰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他在乡下种了半辈子地，做梦都想进城，哪怕只是扛水泥包，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强。
赵金花见大女儿被怼得哑口无言，顿时不乐意了：“红霞！你怎么跟你姐说话的？一家人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
“帮衬？”吴红霞嗤笑一声，“娘，现在城里多少返城知青都找不到工作，纺织厂一个女工的位置，多少人挤破头？”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金花，“你以为我是攀上了县长？说安排就安排？”
赵金花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了吴红霞一眼，心里越发觉得这个老二是自己进了富贵窝就想抛下家里人。
吴大牛重重地磕了磕烟袋锅，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他眯起浑浊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最后目光钉在吴红霞身上。
“工作的事可以慢慢来，但住的地方必须抓紧。”他嗓音沙哑，带着一家之主不容反驳的口吻，“既然青峰要在城里干活，我跟你娘也得在城里养老。红霞，你抓紧把房子买了。”
吴小虎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他立刻附和：“爹说得对！在县城买了房，咱就是正经城里人了！”他心里盘算着，这房子将来肯定是给他的——他是老吴家唯一的儿子，爹娘老了不还得靠他？
吴红霞太阳穴突突直跳，烦躁得几乎要炸开：“你们当这里是农村啊？随便圈块地就能盖房？”
“咋的？”赵金花插嘴，“城里人不住房子？”
她冷笑一声，“城里房子都是单位分的，农村户口连买房的资格都没有！你们要是有本事，自己去住建局闹去！”
吴家人面面相觑。他们一辈子生活在村里，房子都是同村之间买卖，哪懂什么户籍政策？
“那……”吴大牛沉吟片刻，“既然城里买不了，那就回村里盖！”他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吴红霞，“新房必须盖，你婆家能盖新的，咱家也得盖个新的！”
赵金花立刻帮腔：“就是！你给婆家建新房，没道理不管娘家！”
“是翻新！不是新建！”吴红霞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句话刻在他们脑门上，“再说了，翻新才花了五百块，跟新建能一样吗？”
“有啥区别？不都是住新房？”赵金花叉着腰，嗓门拔得老高，“你给婆家花钱眼都不眨，轮到娘家就推三阻四？”
吴红霞气得胸口发闷，她太了解自己爹娘的德行了——今天要是不松口，他们能在这儿闹到天荒地老。
“行！”她冷笑一声，“盖新房是吧？两千块，大家一起凑！”
“两千？！”吴红娟猛地抬头，蜡黄的脸涨得通红，“二妹你疯了吧？我家一年到头种地才攒几个钱？”
吴小虎也赶紧摆手：“我的工资都不够自己花，哪有余钱？”
吴红霞懒得理他们，直接从兜里掏出五百块，啪地拍在桌上：“我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吴红芳。
吴红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兜里其实有两千——马洪涛给她的“零花钱”一直没动过。可她怎么解释这笔钱的来历？一个刚工作半年的会计，哪来这么多积蓄？
“我……我也只有五百。”她最终小声说道，从手提包里摸出同样厚薄的一沓钱。
赵金花眼珠子一转，突然拍腿叫道：“剩下的找亲家要！他们也得出一份！”
幸亏王翠芬跑得快，她要听到能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吴大牛眼疾手快地把一千块钱拢到怀里，手指蘸着唾沫数了一遍：“还差一千。”他眯起眼睛，“啥时候凑齐，我们啥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