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宫中有内鬼？”
“不然，四年前赈灾拨款流程，为何屡次绕过户部常例？为何中书省拟旨速度奇快？为何御史台始终无人弹劾？这些都不是巧合。”
苏凌冷笑，“必有人在中枢为其遮掩，通风报信。”
陈砚沉吟：“徐文若……如何？”
“徐文若？”苏凌眯起眼睛，“中书令，素来与萧元彻交好，按理不应与此辈同流。但他当年亲手拟定丁士桢任户部尚书之诏，且事后从未质疑。此事太过顺遂，反倒可疑。”
“可他若真通敌，动机何在？”
“或许不是通敌，而是被胁迫。”苏凌缓缓道，“孔鹤臣手中，未必只有金钱把柄。有些秘密，比性命更重要。”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名灰衣少年匆匆闯入，脸色苍白，喘息道：“大人！不好了！林氏商行昨夜突遭大火，账房全毁！掌柜林五爷……被人割喉，死前只留下一个字??‘孔’！”
陈砚猛地站起：“这是灭口！他们已经开始清理痕迹了！”
苏凌却未动容，只是缓缓闭目，似在思索什么。良久，他睁开眼，语气平静得可怕：
“很好。他们动手越快，暴露就越早。”
他起身，整了整衣袍，对陈砚道：“你即刻启程，前往登州。我要你找到当年参与海运的船工、码头力夫、税吏，哪怕只剩一人活着，也要把他带来见我。同时，暗中联络登州水师副将赵烈，此人乃萧元彻旧部，素有血性，若得知外族欲侵我疆土，必肯相助。”
“那你呢？”陈砚问。
“我去太学。”苏凌淡淡道，“既然孔鹤臣以‘道统’立身，那我就去他的根基之地，看看这棵大树底下，究竟腐烂到了何种程度。”
三日后，龙台城太学。
晨钟初响，三千学子齐聚讲经堂，等候山长孔鹤臣开讲《春秋大义》。然而今日，却见一位身穿监察御史袍服的官员昂然步入，立于高台之上，正是苏凌。
全场哗然。
“苏大人？您怎在此？”一名博士惊问。
“奉旨查案。”苏凌声音清朗，“四年前京畿道赈灾钱粮失踪案，牵连极广，今已查明，部分赃款经由太学学子之手流转。本官奉陛下密诏，前来提审相关人等，请诸位配合。”
话音未落，人群骚动。
“荒谬！我太学乃天下文脉所系，岂容尔等污蔑？！”一名年轻学子怒吼。
“正是！”另一人附和，“苏凌！你不过一介酷吏，竟敢擅闯圣地，辱我同窗，居心何在！”
苏凌不动声色，只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朗声道：“以下十一人，曾于四年前接受匿名资助，每月五十两纹银，持续一年以上。资金来源，经查系丁士桢私库。请诸位上前自首，尚可宽宥；若执迷不悟，待证据确凿，一律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骤紧。
片刻后，一名瘦弱书生颤抖着走出队列，跪地痛哭：“大人……学生知罪！当时家母重病，无钱医治，有人送来银两，只说‘安心读书，莫问来处’……学生一时糊涂，收下了……”
又一人站出：“我也……我考中举人后，有人助我打通关节，送我入太学……我以为是恩师提携，没想到……竟是贼赃！”
接二连三，竟有九人承认受惠。
苏凌冷冷环视剩余之人：“还有两人未出。我知道你们也在其中。我可以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主动坦白，免于刑罚。否则，待我查实，不仅削籍为民，更要以‘共犯’论处，流放三千里！”
死寂。
良久，两名衣着华贵的学子互视一眼，终于低头走出。
苏凌看着他们，忽然一笑：“你们可知，你们拿的每一分银子，都是饿死灾民口中最后一口粥？都是冻僵孩童身上最后一件衣？你们读圣贤书，却连‘仁’字都不识！”
二人羞愧垂首，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