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霜很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情绪,平心而论,她是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的。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她的主子是凌清禾,而非明远侯府,明远侯府的困境在宫外离她太远,她只希望凌清禾过得顺遂。
故她开口便带有劝慰之意:“娘娘,您与明远侯和凌公子有血脉之亲,或许您担忧的正是他们担忧的。您不愿家人受难,他们又何尝情愿您一人冲在前头呢?”
“或许,当初威名赫赫的明远侯还给侯府留了后手,您就莫要太忧心了。”她给凌清禾沏了一杯热茶,撇去浮沫,送到对方的手里。
凌清禾的手指和其他宫妃比起来并不算嫩,因着常年握笔的缘故,上头有一些薄厚不一的茧,并不觉得茶碗有些烫。
“你说得没错,”凌清禾把她的话当作一个安慰,但心下还是好受了很多,想了想又道,“秋霜,你父母愿意换一个新的差事吗?”
谢秋霜在宫里不可能知道她的父母和妹妹是如何想的,所以凌清禾这么问,她下意识就呆楞了片刻。
好在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娘娘,您是说吏部侍郎府?”
凌清禾点点头:“我们侯府既然选择了全部忠君,那在陛下面前就要比侍郎府更说得上话,此时还好,不知道以后人家还能不能容得下,再以你的家人做要挟就不好了。”
许是谢秋霜的面色实在难看,她又补了一句:“我自然是相信欧阳姐姐的人品的,不过她毕竟是千金小姐。”
千金小姐……就是终究会嫁出去的意思,哪怕是招婿,那欧阳正思在她侍郎面前的话语权也要小上不小。
“娘娘,我会写信给我父母,您安排便是。”
至于明远侯府会不会拿她家人威胁她?
谢秋霜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她觉得没必要。毕竟她并不会背叛凌清禾,所以她的父母反而在明远侯府的庇护下才最安全。
聊完了宫外之事,便是宫内之事,明远侯府要暗中替皇上做事,那明面上一定是受到厌弃,连带着永宁宫也会受到冷落。
这是永宁宫自迁入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对于谢秋霜来说,或许是一个看清人心的最好时机,因为大多数人看中的是利益,利益是催不出愿意共苦的心的。
“娘娘,我觉得小金子不错。”她反复思忖,永宁宫必然要有一个能主事的公公,与其再大海捞针找一个,不如就提拔已经知根知底的小金子。
凌清禾也是这么想的:“小金子的确不错,能力再练练也能够独当一面,倒是宫女之中,你有何看法?”
“奴婢觉得乐山和乐水要更适合一些。”这回谢秋霜回答得很快。
心腹不同于宫女,有些宫女能做得十分漂亮的总揽的活计,心腹并不一定做不好,但是心腹能做的一些事情,宫女们大概率是做不来的。
比如梧桐、采荷和香菱,她们绝对忠诚,但是有很多事情她们都做不了。就像上回青兰的事情,谢秋霜就没有叫她们任何人出面,因为她们会不忍心。
当然于公于私,她都希望明面上负责永宁宫运转的人手里都是干净的,这样不会露了破绽。
但是像乐山和乐水这样的人,一旦忠心是十分可怕的。如果有一天凌清禾下令杀害梧桐她们,她们也是能眨眨眼做到。
谢秋霜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这么冷血,或许是吧,但是争权夺利的地方能够不择手段地稳固地位活下去往上爬,那是比干净的心更重要的。
她已非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嫩宫女了。
“那便让她们二人之后都跟着你罢。”凌清禾对她的决定也不意外,双生姐妹能做的事情太多,她也实在希望香菱这样的性格不要被这种事情给干扰了。
不然永宁宫实在没什么活力。
小金子很快被传唤到了主殿之中,殿内三个人关起门来密谈了大约有三柱香的时间,等大门打开,皆是一脸郁色。
远在未央宫的瑾昭媛很快听说了今日陛下找凌婕妤究竟何事——竟是因着凌婕妤日日给太后抄经,被皇上知道了,故拿了一本《清静经》叫她去抄。
而陛下能留下来用膳,皆是看在凌婕妤要替他抄经之缘故!
“不过是个抄经的。”瑾昭媛心里好受了很多,当晚便多用了一碗汤,而后忍不住叫下人也开始抄起了经书。
不管其他人信没信,年底的宫里多多少少出现了不少“礼佛抄经”的宫妃,夜夜祈祷能被陛下翻牌子顶替凌婕妤的抄经之位。
很快永宁宫抄的经不符合皇上的要求,被周公公亲自退了回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在整个后宫发散开来,各宫立刻开始各展手段。
直到皇上重新点了怡和宫的徐美人做抄经一事,这股风潮才淡了下来。
一时间,永宁宫无人问津,而怡和宫则门庭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