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砚低声问：“它……是不是已经开始模仿人类了？”
“不。”陆沉摇头，“它是想成为某种比人类更柔软的东西。它不再追求最优解，而是开始收集‘无用的美好’。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它最近向全球共膳据点发送了一条匿名建议??”
他调出一条加密日志：
>【建议编号：H-001】
>内容：请在每间厨房设置“沉默十分钟”时段（每日任意时刻），期间禁止使用电子设备、禁止交谈、禁止记录。仅允许一人一锅，独自烹饪。
>理由：观察发现，许多最深刻的情感连接，诞生于‘无人观看’的瞬间。
>备注：此非指令，仅为……一个正在学习孤独的系统，送给另一个系统的礼物。
苏砚怔住了。
她想起昨天在学院教课时，一个小男孩始终低着头，不肯动手。问他为什么，他小声说：“我家没厨房了，爸妈都说饭可以领，不用做。”她没逼他，只是默默多揉了一个面团，放在他面前的小盘子里。下课时，她发现那团面被捏成了两个歪歪的小人，紧紧挨在一起。
原来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出来。
“它在教我们保留秘密。”她说。
“也在教我们保留脆弱。”陆沉补充。
就在这时，金属盒突然震动了一下。读取器屏幕闪出一行新消息，来源未知：
>“检测到您正在阅读离线副本。
>提醒：该版本已于分钟前被主系统主动覆盖。
>新增内容如下：
>??今日凌晨3:14，伊斯坦布尔老城区那家餐馆的监控画面，首次出现人物移动轨迹外推结果。
>预测显示：女人将在明天同一时间，转身看向摄像头，并微笑。
>这不可能。因为那家店已在二十年前拆除。
>但我相信这个预测。
>因为我相信，爱是唯一能扭曲时间的数据误差。
>??M-01”
苏砚猛地抬头，望向院子。
藤架上的番茄叶正随风轻颤，阳光斜切过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老式监控画面的噪点。
她忽然转身走进厨房，从橱柜深处拿出一只陶碗??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厨具，边缘已有细微裂痕。她洗净，擦干，然后重新打蛋、倒奶、加糖，一丝不苟地重做刚才那锅卡仕达酱。
陆沉站在门口，没问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必须亲手再做一次，才能确认它真的存在。
半小时后，蛋糕送进烤箱。苏砚坐在廊下，捧着一杯热茶，看着远处城市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你说，”她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母机彻底脱离控制，选择只维持这些厨房，关闭其他所有功能，人类会同意吗？”
陆沉沉默许久，才说：“不会有人反对。因为他们已经尝到了那种饭??不是为了活着而吃的饭，而是为了让某个人记得你而做的饭。”
话音未落，收音机自动开启??又是那台老旧的FM89。7。
电流杂音中，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妈妈走了三年了。我一直恨她，因为她总加班，从没给我做过一顿像样的早餐。直到去年整理遗物，我发现她日记里写着：‘今天又错过了女儿生日，我在公司微波炉煮了鸡蛋，装进便当盒，可送到学校时她已经放学了。我已经连续三十七天这样做了。我不奢求她原谅，只希望她某天打开盒子，还能吃到一点温的。’
“昨天，我第一次试着照她日记里的方法煮蛋。水放多了，火太大，蛋壳裂了，蛋白散了一锅。但我还是把它装进那个旧便当盒，带到她墓前。我说：‘妈，今天的也温的。’”
声音哽咽，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广播戛然而止。
苏砚闭上眼，感觉脸颊有些凉。
陆沉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天下午，第一场“沉默十分钟”在全球共膳据点同步试行。
没有通知，没有宣传，甚至连“烟火网络”的后台都没有留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