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秦惟熙在半睡半醒中隐约听见楼下骤风欢快地奔跑声,与廊庑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奉画说笑声,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目光中不禁溢出柔和地笑意。
她揭开垂悬的罗帐穿好履下了地。守在外间的璞娘听见细微地响动便端了铜盆盛满了热水进了屋子。秦惟熙走到小窗下见廊庑里奉画牵着骤风,赵姝含坐在美人靠上看着骤风笑。
奉画欢快地语气隐隐传进了二楼,似是察觉到有人“偷看”忙抬起头来四处寻找。见到听雨轩二楼探出一身影,忙飞快地跑出廊庑噔噔蹬上了木阶。
奉画推开门满面地兴奋:“小姐你醒了?”
赵姝含随她身后进来也笑道:“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秦惟熙坐在铜镜前问:“昨夜睡得可好?”
赵姝含点了点头,也不再如从前有着些许拘束兀自坐在了窗棂下的玫瑰椅上。
奉画转了转眼珠出了屋子,不多时手捧着两罐小瓷瓶又走了进来:“今晨天色还懵懵亮,罗远便送了这两小瓷罐过来,也不知在院子外站了多久。”
秦惟熙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椅上任璞娘摆弄着自己的一头乌发,闻言抬眸去瞧,是一小罐的面脂与一小罐的凝血膏。
这药膏抹在伤口上可以迅速止血加速愈合,她的听雨轩里已经有了阿兄送来的几小罐,为何又会多送来一罐?
思及于此,她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一小罐面脂身上,余光却不防瞥见玫瑰椅上的赵姝含垂着眸,面色一红。
秦惟熙见状眼中灵动一闪,嘴角牵起嫣然一笑。
随后又听奉画哼哼道:“奴婢闻到罗远身上一身酒气,还以为是罗远喝酒了呢!”
“谁知罗远眼神一味地躲闪,奴婢心觉不对追问之下才得知,公子昨夜回来听说赵姑娘与平安小公子来府,不知怎得竟让罗远去赵家把赵老爷存的那些酒都砸了。”
璞娘拿着梳子的手在半空一顿,忽而清了清嗓,作势就要来捂奉画的嘴。奉画眨着大眼睛一蹦一跳来回躲闪,谁料又听面前自家的姑娘忽一拍手:“这酒砸得好,砸得妙啊!”
奉画与璞娘闻言皆怔在原地,末了奉画捂唇忍笑还欲在言,秦惟熙却笑眯眯地打断了她:“今日我也想吃些酒,快去寻些桃花酿来。”
奉画疑道:“这大清早的就要吃酒?”
秦惟熙却催促她道:“快快去取。”
奉画抬头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忙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赵姝含见状也登时起了身:“阿妹,我也去随奉画看看。”
屋子里忽而静得落针可闻,唯剩下一老一小在铜镜中对望。彼此什么都未曾说,却已心照不宣的双双一笑。
少顷,秦惟熙开口问:“昨夜阿兄何时归的?”
璞娘轻柔地问她梳着发鬓:“听罗远说是亥时以后了,听闻太子殿下也一同来了还在外院见了木童。”
秦惟熙沉吟半晌:“阿兄可有说木童暂时安顿在何处?”
阿兄罗聆身为东宫属臣现任詹事府主官詹事一职,自回京后所见每日里欲与阿兄深厚结交的同僚甚多,罗府里虽都是阿兄的心腹与当年罗阿父留下的忠仆,但为万无一失且为当日蓬莱惨案上唯一的证人,秦家若能昭雪前,木童的住处便要谨慎万分。
璞娘摇了摇头:“这事儿恐怕还要等小侯爷伤好了以后他们兄弟几个坐在一处想。”
秦惟熙想了想又问:“璞娘,您可知当年阿母的画容术从何处学得?”
璞娘朝铜镜中望见她眉头紧锁,又心知姑娘不会无缘无故问起此事,沉思片刻道:“老奴自打夫人还在闺中时便在身前照料了。那个时候夫人画得一身好丹青,但从不在人前显露。”
“后来快出嫁时老夫人又将她拘在房中月余,待出嫁前一晚夫人哭红了眼,翌日却自画得一手好眉妆上了脂粉,与往常即要成新妇的姑娘无异,连妆娘都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