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素针剂的针头极细,注射时一般不会造成疼痛,但哨兵混乱不堪的感官无限放大了侧颈的针刺感,像有一把钝刀架在脖子上来回划拉,不能给个痛快。
若普刚刚被迫结束联接。闭眼缓了两秒后,他屏住呼吸,快速把针剂从侧颈拔出,即使痛得身体微颤也忍住没有抽气——
3年前他亲手扯断爱人的结合带,现在的疼痛比不上爱人当时遭受的千分之一。
「“不要习惯痛苦,”」母亲的话不停在他脑海里盘旋,「“习惯痛苦的人会忘记他们本该被爱。”」
但你也是因为痛苦才离开我。
哨兵轻轻叹气,还抓着空针剂的手不自觉摸上侧颈。
他依稀记得上次送还荣誉勋章,江别羽伏在他身上舔他侧颈的长疤,承认医学会重逢那天开枪只是为了报仇。
「“射三发是因为我只有三发子弹,”」向导用了力气啃咬,虽然很痛,却让哨兵有理由抱紧他,「“乖狗……有一瞬间我真心想杀掉你。”」
那时爱欲占据大脑,一心只想和他共赴高潮,所以若普没问他最后为什么选择留自己的命。但慢慢回神的江别羽不再提了。他的视线和右眼眶里的假体一样冰冷,不复刚才情迷时似渴求又似威胁的欲言又止,仿佛没什么好说的。
若普隐约能猜到江别羽给他机会的原因,可他犹豫了,没有回应江别羽未说出口的期待——重建结合已是意料之外,事实上他早就做好永远不出现在江别羽面前的准备。
只是命运的安排在十几年前就书写好了,不论是当年的神选计划,还是如今的圣光计划,都将让圣子按部就班完成他的使命、执行不属于他的意志。
而习惯顺从的江别羽一定不会拒绝最终指令。
我原本希望你离战场、离所有人越远越好,包括我……若普沉默想着,望向伤残的爱人时又矛盾得想陪在他身边用一生偿还,因为自己无形中也逼迫他痛苦。
哨兵睁开眼睛,神游症造成的痛楚在向导素生效后减缓不少。那双浑浊的金蓝异瞳重回灿烂,倒映着面前血流满地的尸体和断肢。
这里是【6年前】的地下基地,子体把他封锁在这,美名其曰帮他找到“老师被害的真相”,实则变相囚禁,或许是为了从他这脱身,好去专心对付江别羽。
哨兵死死攥紧匕首,只恨不能立即杀穿那个倒霉子体和那帮故意隐瞒重要情报的阿尔法们——
一分钟前,向导那只海东青的精神波纹彻底消失了。
依据《塔部队洲际任务执行手册》条例,这种情况等于战死。
……
……
随身携带的三支针剂已经被打空两支。
若普无法确定自己在「境」中的行为是否完全影响现实,权衡一番后,把看似空壳的针剂塞回了大腿外侧口袋。
「境」是卡塔斯芬文明的造物,换成人类理解的范畴,则相当于把精神图景外扩至真实世界——
所以哪怕失控能最大限度提升战斗力,他也必须保持清醒,这样才能尽力感知江别羽的信息素和精神波纹,否则只会变成无意识的杀戮机器,彻底迷失在子体打造的陷阱里。
可感知结果是海东青瞬间暴毙了。
不论哨兵向导,精神体和本体都是合一的存在:本体死亡则图景消解,逐渐融化精神体;精神体死亡则图景撕裂,同样导致本体脑死亡。
若普垂眼盯着最后的亮银色针剂,愤怒心想这支要尽量留着,不仅为了在这杀子体,还为了回去杀阿尔法。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摇头,逼迫自己冷静防止乱阵脚,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考虑复仇和殉情,而是找到江别羽。
他不知道江别羽面对子体遭遇了什么,海东青死亡已成事实,如果换成别的向导基本可以宣告判决——但这不是江别羽第一只海东青。
上次在巴罗门执行任务,若普看了一眼就了然,而他也很清楚,3年前自己扯断江别羽的结合带,也确实间接杀了江别羽的精神体海东青。
【再坚持一会,江别羽,】哨兵用寂静无声的结合带传话,顺便伸手推过溅了血的白墙借力,好继续在尸骸中前行,【我答应过你,不管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
……
「境」与现实世界存在相通之处,理论上可以找到被覆盖的真实。
若普短暂停下脚步,抬头仔细观察廊道天花板那一长串灯管。
阿尔法协会当初找他合作,为了竭尽所能表示诚意,将关于卡塔斯芬文明和阿尔法星球文明的已知情报都如实相告,其中就包括「境」的研究。
「“我们不是人类,”」克洛伊很少露出黯然伤神的表情,除非提到故乡,「“卡塔斯芬摧毁了我们的星球。用你们的话说,我们是阿尔法星最后的希望火种。”」
不幸的是,阿尔法人承载火种的宇宙飞船航线偏离,迫降地球后发现这里也遭受卡塔斯芬的冲击,而地球的科技文明甚至还不如阿尔法星:一旦真正的卡塔斯芬降临,地球绝无胜算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