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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未说完,梅洲君已走到了他们身侧,显然将这一番话收入了耳中,伸手同他一握,道:“幸会,我姓周。”

“周。。。”申鹭迟疑片刻,见芳甸露出一点儿紧张之色,他做了这许多年的记者,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当即调转了话锋,“是了,周小姐的兄长,自然是周先生。”

梅洲君微微一笑。

芳甸放下心来,挽紧了黄莺子的手臂,道:“大哥,这位申先生是蓉城来的记者,很有胆识呢!对了,申先生,你手头既然有这样的相片,便不愁拆穿不了日本人的真面目啦。”

“这阵子不行,”申鹭道,“最近晋北内城也在抓人,还拿扰乱人心的名头,吊死了几位进步人士。果然力行社的人一来,这地方便乱套了。”

两个女孩子尚且茫然不知,梅洲君却心中一凛,从这小记者口中获知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讯息。

力行社的手竟然伸到晋北来了?

“委员长舍得令左膀右臂离身?”

申鹭含糊其辞道:“我临走那会儿,委员长重用了白舟峻白组长,这次来的,是卢望山。”

梅洲君霎时间听懂了那点儿言外之意。四大金刚之中,卢望山最受陈静堂倚重,偏偏在这蓉城大洗牌的节骨眼上,被远放到晋北。

反倒是白舟峻在风口上独占了许多好处。

陈静堂和委员长之间,必然出现了裂痕。

“那一位颇为失意?”梅洲君问。

申鹭点点头,道:“听说委员长大发雷霆,闹得很不愉快。还有坊间传闻说,那一位要被外派出去,由暗转明了。”

以常云超之多疑,这一点并不难预知。只是怎么偏偏是在这时候?火车站一役,力行社可谓大获全胜,扫除了一直以来盘踞在蓉城的心腹大患,这一场兔死狗烹,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梅洲君隐隐约约触及了什么,那无形的危机感仿佛铜镜形成的光斑,在他余光中尖锐地闪烁。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一行人渐渐走到了摊贩之中,人多眼杂,有的话不便说出口,梅洲君调转了话锋,同申鹭谈起晋北一带的风土人情来,颇为投机。两个女孩子则在各处摊贩间左顾右盼,终于寻回了一些兴致。

“芳甸,”黄莺子在摊子间拣了几支头花,望见卖香蜡烛的摊子,忽而记起一事,道,“咱们把正事给忘了,盐神娘子!我们不是要去拜盐神娘子么?”

芳甸看了看梅洲君,迟疑道:“刚刚耽误了好久,大哥都来接我们回家了,会不会太迟了?再说了,那是女客拜的。。。”

梅洲君笑道:“是我赶得早,盐神庙就在不远处,你们可以去看看,难得出来,总要玩得尽兴。”

申鹭道:“我替二位小姐看着篓子。”

黄莺子扯了扯芳甸的衣角,后者也意动起来,两个女孩子于是欢欢喜喜地挑了几支香烛,往盐神庙去了,芳甸半途还回头摆了一摆手:“大哥,我们马上回来!”

申鹭望着她们的背影,不由叹道:“周先生,我这一路走过看过,见到这样的景象,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但愿这太平日子能再长一点儿。”

梅洲君低声道:“怕只怕将死水当作安乐乡。”

他心里并不宁静,方才与梅老爷争执时的郁气仍未消退,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申鹭没有听清,“啊”了一声,问道:“周先生,你说什么?”

梅洲君道:“没什么,相片掉了一张。”

申鹭一低头,果然有一张相片从怀中跌到了地上。梅洲君替他捡拾起来,手背忽而掠过一道尖锐的光斑,转头一看,是不远处的小贩在戗剪子。

梅洲君掸了一掸相片上的灰尘,那光斑又在相片上跳荡起来,引得他多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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