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寡水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不如不吃。
他一向随心所欲,想到便做。筷子被不轻不重地搁在碗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陈知念倏然抬头,不安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可他什么也没评价,长腿一迈就朝楼梯走去,边走边丢下一句话。
“吃完早点上来睡觉。”
陈知念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指节都微微发白。
男人的脚步声却忽然顿住。“等等,”他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洗澡了么?”
陈知念抬眼,虽不明白但还是如实回答:“……洗了。”
“那就行,不洗不准上我床。”
空气凝滞了一瞬。陈知念屏住呼吸,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小声改口:“……没洗。”
男人去而复返,修长的指尖看似闲适地捏了捏她后颈。
“再说一遍?”他嗓音低沉,平平无奇的问句里浸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后颈的皮肤瞬间激起一阵战栗。陈知念垂下眼帘,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轻软温顺:“知道了……我一会就上去。”
“嗯,乖。”
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拍,男人这才满意离去。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陈知念才缓缓松开已经被攥得发烫的筷子。
即使再慢再磨蹭,最后陈知念还是不得不慢吞吞挪到了二楼卧室。
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没开灯。陈寅洛正靠在床头,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指尖在手机上随意划过,听见她进来,只懒懒抬了下眼皮,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经过下午的深入探讨育儿经验后,他如今是十分心安理得,本就小的可怜的心理负担直接消失地无影无踪。
陈知念在门边停顿良久,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终于鼓起勇气,僵硬地挪到床边。
她甚至不敢将目光投向床的另一侧,只悄悄掀起自己那侧的被角,像一只谨慎靠近危险区域的小动物,背对着他,在床沿极窄的地方躺了下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陈寅洛对此毫无意见。在他看来,能哄她睡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界线,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刚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清爽又凛冽的味道,也许是洗完澡后又抽过烟,还有一股微焦的烟草味,混合着他本身自带的独特气息,无声无息地侵占整个空间,也严密地包裹住她。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侧床垫微微下陷的弧度,以及他身上散发的温热体温。
陈知念僵硬地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小心,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打破这虚伪的平静,招来注意。她紧闭着眼睛,可所有感官却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敏锐,全部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他每一次轻微的动作,衣料与床单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让她心头猛地一紧,背脊下意识地绷直。
明明身体疲惫不堪,神经却高度紧绷,清醒得可怕。她根本睡不着。
明明是泾渭分明,可对她而言,他的一切都在霸道地越界。
“睡不着?”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陈知念下意识攥紧了被子,嘴唇微微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黑暗中,她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背上。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思考了一下,“怕黑?”
陈知念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关心这个,但在他的威压下,她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有点。”
何止是有点。
自从十年前那个夜晚,陈寅洛如同鬼魅般潜入她的房间,手指死死掐住她的脖颈,让她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后,黑暗就成了她最大的梦魇。
这十年来,每一个夜晚,她都必须在床头留一盏夜灯,怀里紧紧搂着陪伴多年的小熊玩偶,才能勉强获得一丝安全感,颤颤巍巍地入睡。
只是自从被掳来禁区之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没有小熊陪伴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