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黎可长什么样,但没有人在贺循面前特别强调黎可的相貌——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晓。
不论五官美丑,全天下的女孩都各有各的动人美丽,贺循会觉得旁人称赞黎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有懒洋洋又平易近人的清丽音调,和外人相处的时候漫不经心又毫无锋芒,他能从她的声音和气息中感知她面对人时的从容舒展。
如果小欧觉得妈妈被人盯着看是件不舒服的事情,那也许她跟她的偶像浪客剑心一样,脸上有什么让人惹人注意的标志,但她也喜欢这个特点,也无损于她的自我认知。
贺循从未想过黎可会漂亮得让小欧不习惯,毕竟贺菲每次光鲜亮丽地去幼儿园接奕欢奕乐或者去参加亲子活动,两个孩子都会很自豪地描述自己妈妈如何引人瞩目,非常享受贺菲去接他们的放学时光。
也许?
小欧还是缺乏某种……安全感。
后来事情谈完,何庆田告辞离开了白塔坊。
黎可去收拾客厅的茶歇,贺循起身的时候,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跟我说过?”
黎可莫名:“啊?”
贺循朝着那些茶具抬了抬下巴,她泡茶煮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跟平时的叮铃哐当不一样,肯定有过专业的培训。
黎可明白了:“哦,我以前在茶馆当过两年茶艺师,客人们谈事情,我们就在旁边陪着。”
贺循蹙眉:“那你以前给我泡茶,原来都是在敷衍。”
“这些都是花花架子,光给人看的,要不然茶馆的茶叶怎么能卖那么贵。”黎可忍不住笑,“你又看不见,我给你耍那些花样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简化流程,茶还是一个味道嘛。”
她又忍不住凑上前,在他面前讨巧卖乖:“怎么样,刚才我的表现还不错吧?是不是服务非常细心周到,言行举止无可挑剔,我看何老板一个劲地夸我,恨不得挖我去他家上班……你有没有感觉脸上增光,非常自豪。”
“不至于。”贺循迈步去岛台洗手,“我付的工资,为什么要外人来才能享受这种服务?”
他背对着她,声音淡淡:“以后你就拿这套标准,只针对服务我一人,这才值三万的月薪。”
黎可捧着茶壶追上他,声音又恢复了懒散:“就咱们俩在家,自己人不用见外吧,整那些虚的干嘛?”
贺循问:“你先搞清楚,我是外,还是内?”
他是雇主,他是老板,他们是雇佣关系。
而不是内外关系。
他声线平平:“你今天表现得这么殷勤,还是说……你就是故意想去何老板家上班?方便花言巧语,让何老板多提携提携他的侄子?”
黎可倚在他身边,讲一些假大空的话:“当然是内啊,我是您忠贞不二的下属,永远只站在您身边。再说了,今天我只是帮你招待何老板,我主动替你着想,你居然还怀疑我?”
她抱起手,扭头哼了声。
“我不了解你,也无法知晓你。”贺循低头,搓揉指尖的泡沫,“信任谈何而来?”
“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当然可以告诉你。”黎可想了想,问他,“但你会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吗?你一向只专注自己,企图得到那些形而上的平静。
贺循抿唇不语,而后道:“忠贞的意思是——你要说,但听不听的选择权在于我。”
真是高贵啊。
这个人,真没意思。
黎可不想理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第36章
白雾蒙蒙的早晨,黎可在上班途中拐去便利店,买了包能凉到后脑勺漏风的薄荷糖。
早上七点是便利店员工的换班时间,但上早班的大姐总是姗姗来迟,夜班的小姑娘总不能准时下班,两人正在收银台说这件事,说着说着都快吵起来了,年轻小姑娘说不过人,脸都急红了。
黎可买单的时候听了几句,笑眯眯劝和:“阿姨,您看着都是当奶奶的人,说话做事也别太计较。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怎么还能吵起来,您就当自己家孙女疼嘛,隔辈亲,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大姐年龄也不老,打扮看起来还挺爱俏,听黎可喊自己奶奶,当下就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三十来岁,哪看着像当奶奶的人?”
黎可惊讶:“看不出来啊。老头老太太腿脚不好,天天迟到,这才情有可原,我看您又爱倚老卖老,原来才三十来岁?啧啧啧,那可够不厚道的……”
大姐莫名其妙被人阴阳怪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脸色发红:“你,你……”
黎可莞尔一笑,冲那年轻店员抬抬下巴:“下次再说不过,就体谅下老太太,吃亏就是占便宜,以后有什么事,你替她积福,她替你消灾。”
她施施然走出了便利店。
被黎可三言两语地搅合,两个店员一个被气出了内伤,一个暗暗松了口气。小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余记得,这个漂亮女生是之前的某个晚上,陪着贺先生坐在河边长椅聊天的那个人。
黎可含含糊糊地跟贺循说早上好,含含糊糊地做早饭煎培根,再含含糊糊地哄Lucky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