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音挽微微挑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天真。
“此物构想虽精妙,若能在一个月内制成,于我而言价值一万两甚至更多。但若错过了最关键的时机,其价自然一落千丈。二千两,已是看在它本身潜力的份上。”
付见煦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反驳。
冷静,必须冷静。
她在心里默念。
跟这位千年的狐狸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好处。
不就是火铳吗?原理她是知道的,结构也能推演……
一个火统,怎么造不出来……
付见煦平复好了呼吸,睁开双眼。
等等……
谢音挽只说一个月要看到“火铳”,可没指定一定要是能完美击发、威力巨大的完成品啊。
只要有个能唬人的样子货,先把五千两拿到手……
付见煦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那对梨涡也随之显现。
“好!”她忽然改了语气,“就按谢小姐最初说的,一个月!半月之后,我先呈上火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下轮到谢音挽感到意外了。她狐疑地打量着付见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
最终,谢音挽像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可能是身有要事,不愿再多做纠缠。她没再追问,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候在一旁的几名健壮仆从立刻会意,动作娴熟地抬起那张软榻。
谢音挽的身影随着软榻的移动消失在工坊门口,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
……
初春的洛京城,仍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宫墙内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冷。
周朝皇室的血脉,近些年来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愈发摇曳稀薄。当今圣上,当年便是因人至中年才得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凭借子嗣优势在激烈的储位之争中脱颖而出,得以继承大统。
如今年逾古稀,老迈的躯体早已被经年累月的丹药掏空,近几年更是汤药不断,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
许是意识到天命不久,这位晚年得位的皇帝近乎疯狂地想要开枝散叶,奈何后宫佳丽三千,最终膝下也仅存三位子女:曾最得他欢心的二皇子、如今风头正盛的三皇子,以及一位年纪尚幼、母族不显的小公主。
年节刚过,一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席卷京城,年老体衰的皇帝终究没能扛住,一场风寒引发沉疴,缠绵病榻多日。
御医们自是提心吊胆,用尽毕生解数才将老皇帝又一次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但没想到,皇帝病情才稍见好转没几日,宫中丧钟,便毫无预兆地响彻了京城的夜空——
“当——”
“当——当——”
钟声不疾不徐,一声接一声地传开,如涟漪般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百姓们惊慌失措地涌上街头,朝着皇城方向翘首张望。
“是……宫里的丧钟!”有大臣颤声低语。
“多少响了?这……”有人屏息细数,脸色渐渐发白。
“整整八十一响!是帝王大丧!”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屋子里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皇上前几日不是才传出口谕,说凤体有所好转么?怎会突然……”
“嘘——慎言!听说是三皇子进宫禀报,说找到了二皇子,可人已经……成了个废人。陛下听闻此事,当场就气急攻心啊!”
流言在夜色中飞速蔓延,而皇城之内,哀声震天。
金碧辉煌的寝殿中,三皇子姬弘川一身素缟,正伏在冰冷的灵柩前痛哭流涕。
“父皇!父皇——”他似是声声泣血,额角重重磕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儿臣不孝!未能替父皇分忧,竟让您……”
这般情真意切的悲恸,让殿内侍立的宫人无不掩面拭泪。几位老臣红着眼眶上前搀扶:“殿下节哀!陛下龙驭上宾,此乃国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