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放学时间，季聆夏正在收拾桌子和背包，准备在能够放学的第一时间便走——两个多月已经消磨了季聆夏一些对于上班的热情，现在快到倦怠期了。
收拾好背包，季聆夏的左耳听到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她摘掉右边耳机，侧过头去看谢听朝。
谢听朝的桌子上铺开一张速写纸，铅笔快而利落的落笔，几下便勾勒出轮廓。
从下午开始，谢听朝就几乎一刻不停地在画那幅素描，一开始季聆夏还以为是自己耳机戴得太久，是自己耳鸣了。
目光落在那张素描纸上勾勒出的那个温婉漂亮的女人面庞，季聆夏看着那个女人的眉眼，看着那双和谢听朝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沉默片刻后，季聆夏抽回了视线。
她看得出谢听朝还是在担心井元，又或许是在想念那个所谓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整整一个下午，他蹙紧的眉头几乎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就那样抿着唇，在那张纸上落笔、擦掉、再落笔，等到那张纸被摩擦出褶皱、直到素描纸上的印痕都快消失、直到那张纸已经不再适合落笔，他才将那张纸规规矩矩地折好、塞进抽屉里，再去拿下一张纸，重新起笔。
季聆夏看着谢听朝因为用力捏着笔而青筋蜿蜒的手背，很慢很慢地抬起手来——她轻轻戳了戳谢听朝的手背。
戳到谢听朝手背的时候，她也跟着紧紧蹙起眉头了——他的手凉得吓人。
谢听朝的那一笔毫无准备地便那样硬生生拉出一道杂笔，像一道蜿蜒的伤疤落在女人的脸上，又像一道鲜血顺着女人的脸颊落下。
谢听朝看着那张纸，很快地丢下笔，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季聆夏的目光跟着谢听朝的动作，从那张纸上被拽进那个垃圾桶里，那张纸被谢听朝揉成一团，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被扭曲了的人脸。
等季聆夏在抬起头看向谢听朝，他的视线也已经沉静下来了。
“怎么了？”谢听朝的目光落在季聆夏写满担忧的脸上，那原本皱紧的眉头和下压紧抿的唇角，略显迟钝地软化了，随即扬起一个一如过往那样平和的笑意，他抬起手问季聆夏。
季聆夏的目光担心地在谢听朝脸上来回转了一圈，从眼睛看到鼻子，从鼻子看到嘴巴，半晌才开口：“你状态不太好，怎么啦？”
谢听朝看着季聆夏，缓慢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没事吗？”季聆夏狐疑地说，而后抬起手竟然毫不犹豫地攥紧了谢听朝的右手，“你的手特别特别凉，办公室太冷了？”
谢听朝和季聆夏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对视，两人的视线交织缠绕在一起。
看着季聆夏那双写着如此纯粹的担忧与不安的眼睛，和她此刻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谢听朝心里那点一下午都莫名无法平息的烦躁情绪忽然被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轻飘飘的花瓣覆盖，落在那点灰尘上，将那点灰尘遮住了。
谢听朝的笑更温和了一点，那双桃花眼里也多了一份温吞意味似的，被季聆夏攥着的手很轻地蜷缩了一下。
“你冷吗？”季聆夏半天没等到回答，于是忍不住身体前倾，语气带着认真的关切，又问了一次。
谢听朝仍旧那样温和地看着季聆夏，什么也不说。
“怎么不说话？”
谢听朝还是什么都没回答，就那样定定看着她。
季聆夏被看得有些迷茫，直到谢听朝轻轻晃了晃他被攥紧的手，连着季聆夏的胳膊也跟着晃了晃，她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谢听朝——
谢听朝的手被她攥着，要怎么同她说话呢？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季聆夏抽回手后，耳尖和侧脸迅速飘过一朵粉色云彩，看着谢听朝右手手背上那块粉色，“我弄疼你了吗？”
谢听朝被季聆夏逗笑了，那片花瓣裹挟着灰尘轻飘飘地飞走了，他抬起手来，动作也温和：“没有，我也不冷。”
季聆夏清了清嗓子后点点头：“那就好，你快点收拾东西啦，一会儿我们送他们放学，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谢听朝轻轻点点头，在收拾背包时犹豫了一下，将那本未完成的翻翻乐绘本放进背包里，随即看了一眼腕上那个智能手表，他站起身来，抬起手指了指门口。
“走吧。”季聆夏便了然地站起来，走在谢听朝身边去了。
一片暮色下，路灯已经悄悄点亮，昏黄色落在风中，路过的孩子纷乱的脚步掀起一片落叶，深秋在这里蔓延。
季聆夏与谢听朝回到班级里的时候，孩子们刚刚下课，还在收拾他们的书包，有几个孩子就连收拾书包都会被身边的小朋友吸引了注意力——年幼的灵魂总会被各种各样奇怪的事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