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滥用它。”她说。
“当然。”言澈点头，“有人会用它隐藏罪行，逃避责任。但正因为如此，它才是真正的自由。”
她忽然笑了。
是啊，完美的制度从不存在。正如真正的容纳，不是消灭痛苦，而是允许痛苦存在而不加审判。
几天后，消息传开：蜂巢母星的“重启派”政权崩塌。不是因为战争，也不是政变，而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公民主动断开共感网络，建立私人记忆保护区。学校开始教授“如何与孤独共处”，医院设立“非治疗性倾诉室”，甚至连政府公告都增加了“本信息可选择不接收”选项。
零序仍未现身，但他的教学视频在全球暗网中不断复制、变异、重生。有版本加入了手语，有版本被翻译成失传方言，甚至有人将其改编成儿童睡前故事。
而那枚“幽灵缓存”符号??闭着的眼睛，眼角一滴水??已成为新一代反抗者的图腾。
林知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曾发表只言片语。她依旧每天清晨走向共感树，抚摸它的纹路，倾听它的低语。有时她会带一本书，坐在树下读；有时只是发呆，看蚂蚁爬过落叶，听风穿过枝桠。
十年如一日。
直到某个雪夜，她收到第二封纸质信。
信封上依旧无名，只画了一朵花，花瓣残缺，茎秆扭曲。
她打开，里面写着：
>“我杀了一个人。我恨我自己。但我还想活下去。”
字迹成熟，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挣扎。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信放入火炉，静静看着它燃烧。火焰跳跃，映照她的脸庞，平静如深潭。
第二天，她在“沉默之家”后山开辟了一片新区域，立起一面墙。
墙上不刻名字，不写话语，只允许人们随意涂抹、雕刻、粘贴??可以是文字，可以是图画，也可以什么都没有。
有人写下忏悔，有人贴上撕毁的情书，有人只是划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这面墙没有名字。
但后来，人们叫它“可以不一样之墙”。
又一年春来，共感树开花。
不是能量花，也不是象征记忆的深褐色花朵，而是一串串细小的白色铃铛状花簇，随风轻摆，发出几不可闻的叮咚声，像是谁在遥远的地方轻轻摇铃。
生物学家无法解释这种突变。
但孩子们说，那是树在唱歌。
林知微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一片素白，忽然觉得，或许苏遥和言澈从未真正离开。
他们只是变成了风，变成了雪，变成了一句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变成了一种活着的方式。
她伸手接住一朵坠落的花。
花瓣柔软，带着微凉的露水。
她轻轻放在唇边，像亲吻一个承诺。
然后，她转身走向山谷深处。
身后，铃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