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看些,是一张长方形的书桌,桌上没有摆放笔墨纸砚,只有一叠堆得高高的小册子,根据她多年的阅读经验,那不是什么用于研读的书籍,而是一堆充满八卦的地摊货。
再往左些,印着点点日光的窗边,放着一张铺着软垫的摇椅,摇椅旁的矮几上放着一盘桃子,小小的盘子盛得又高又满,仿佛碰一下就会“扑通扑通”滚落。
转头往右看,依次是多宝格、衣柜、梳妆台。
一扇三折彩绘屏风遮住了视线,将偌大的房间分隔成了两部分,屏风后依稀可见一张罗汉床的轮廓,看不清更多。
门紧紧关着,只两面的窗户恰到好处地打开了一条缝。
每扇窗上都缀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纱幔,明媚的日光照在窗台上,透过纱幔,星星点点地掉落在地,清风阵阵,时不时吹起纱幔一角,房间内光影浮动,宁静而浪漫。
看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风慕予搬空了她在长公主府的寝房。
并且在他准备好的地方,建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不,并非一模一样。
和地下密室同理,这里也多了很多东西。
多了很多,风慕予留下的痕迹。
陈念念径直走到矮几旁,拿起盘子里的桃子啃了一口,光滑爽脆,鲜美多汁,应该是今日刚刚采摘的。
圆桌上的吃食也尝了尝,味道不错,甚至还热乎着。
她一面吃着,一面观察房间,在多宝格前停下脚步。
她原先的寝房中确实有一个多宝格,但她不喜欢附庸风雅,更不把皇帝的赏赐当回事,没什么想要陈列的东西,只随手放一点杂物,但现在,多宝格上放满了精致的匣子。
她打开面前的匣子,里面放着一把精巧的匕首。
又打开左手边的,里面放着一根缀满宝石的腰带。
再打开右手边的,是一件光滑的狐裘披风。
……
都不便宜,但也绝对算不上特别珍贵的东西。
为什么特地放在多宝格上?
匕首、腰带、披风……她想起来了!
匣子里装的都是风慕予参加武场小试夺得头名得到的奖励,当年她为了怂恿风慕予多多与人接触,多多展现自己的实力,要求风慕予夺得所有奖励,并且上交给她。
风慕予自十一岁起开始参加武场一年一次的小试,到如今二十三岁,总共参加了十二次,十二个匣子,一个不少。
即便她离开了,他仍在坚持兑现着他曾经的承诺。
她合上匣子,没有再继续看其他的。
转身走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柜门。
衣柜中满是衣物,从礼服到便装,从春季到夏季,从深色到浅色,一层层分门别类,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但她草草扫一眼便知,里面装的绝大多数都已经不是她从前的那些旧衣裳,崭新的布料,看颜色,看图案,都是时下正流行的款式,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刚置办的。
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多了许多,除了她平时习惯用的颜色,还多了好几个时兴的色号,紧跟着时代的潮流。
整个房间明亮整洁,空气清新,没有一点灰尘,吃食都是极为新鲜的,显然日日有人细心打理。
风慕予把这日子过得——
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陈念念低下头,望见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张与八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咬了咬嘴唇,一时说不出心中猛烈翻涌着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她干脆在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抽屉。两边的抽屉里都是金银首饰,最中间的抽屉里却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她拿起夜明珠仔细看了看,发现夜明珠已经碎了,周身有着许多道明显的裂痕,裂缝中还带着点点暗红色。
看着镜中的自己拿着这颗夜明珠,忽想起了很多事。
她作为黎凤心的二十三岁生辰,在一个寒冷的冬日。
长公主府照例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收足了各种毫无新意的贺礼,她兴趣缺缺,挨到宴会结束,终于逃回寝房休息,却被风慕予用小石子敲开了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