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落下之前,青年松开了双手。
月栀如蒙大赦,迅速从他身上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不知是羞涩还是厌恶的抬袖抹去了脸颊上湿成一片的涎水。
一双澄澈的眼眸蒙上水雾,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尴尬后退,“你好生养伤,我,我先走了。”
漫长的沉默里,裴珩如炬的目光始终盯在她身上,火热的吐息缓缓拉长,直到她被侍女扶走,身子里的火也没有熄灭。
他有些懊悔,不该这么着急,但又觉得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他喜欢她,爱她,想要她,难道是很恶心的事吗?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他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也让她明白,自己的真心不是孩子气的讨好,选择给他机会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裴珩心念着,掏出了藏在枕下的帕子。
如往常那般,将已经微微有些抽丝的旧帕子用得湿润,在花间飞舞的蝴蝶间,落下点点雨丝。
温暖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月栀一从屋里出来,身上便洒来一片温暖,放松呼吸的同时,指尖又难以抑制地轻颤起来。
微风拂过,撩起她鬓边的长发,也试图冷却她依旧滚烫的脸颊和耳根。
可心跳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砰砰作响,快得让她招架不住,只能紧紧攥着侍女的手臂,佯装无事,继续向前。
脚下的路从平整的砖石变为略带坑洼的山间石板路,头顶传来风吹枝叶的沙沙声,是走到林子里了。
“公主,您出了好些汗,回到一念堂,奴婢为您打水沐浴吧。”婳春小声提醒。
月栀点点头。
不被人说她也知道,昨日遭受刺杀之后,她又急又怕又气,又是去后山,又是在裴珩床前陪伴,衣裳没来得及换,发髻也松了,这会儿身上热的发汗,一定狼狈极了。
穿过密林的阳光变得斑驳而柔和,偶尔有一缕光线透下,带来微微暖意。
佛寺的静谧无法洗涤她的心,此刻脑海中全是方才那个粗鲁的吻——或许还是裴珩的初吻……
月栀脸更热了,心里乱的很。
自己是看着裴珩长大的,一闭眼就能看到他还是个小团子时的样子,怎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呢。
她无法想象与他像寻常夫妻那样耳鬓厮磨、朝夕相伴,直至白头。
不只因为她把他当弟弟,更因为他是皇帝,无论是做他的发妻,和他的后妃们站在一起,还是做他的妃嫔,看着他和他的皇后站在一起,那些设想都让她感到一种荒谬的违和与无措。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凡对他有一点冲动都不会等到现在,还不答应。
她真的,不喜欢他……
可方才那个带着血腥味,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吻,他呢喃在自己耳侧的声音……每每在他身边,那份汹涌的爱意总能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撞出一丝酸楚的涟漪。
这点情愫,让她开始怀疑自己。
她想起失踪已久的驸马,那份她笃定会持续到永远的爱,如今已经模糊了。
那时嫁给他,是因为那颗心只为他剧烈的跳动,还是期盼一个好郎君的温存与陪伴,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可以彼此依靠取暖的人?她真的爱他吗?
想到这里,她咬着唇问:“婳春,你还记得驸马的样子吗?”
婳春眼神一动,没有立刻答,反问:“公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月栀叹了口气,“只是偶然想起,发觉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有时想要怀念他,都不知该从何想起。”
婳春浅浅思索,道:“奴婢知道的也不多,驸马总是在忙公务,在公主府里待的时间有限,奴婢只记得他爱穿青绿色的衣裳,喜欢熏松墨香,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没有皇上那么俊,也没有皇上个头高,脾气倒是温和,同皇上差不多。”
话中有意无意模糊驸马与皇上的界限,将本不能拿来做比的两人做比,试探月栀的态度。
月栀显然没有发觉她的试探,反而因为她说起裴珩的相貌体格,更加无法从刚才的吻中抽离出来。
“皇上虽好,可我比他大六岁,体力和精力都比不过他。他年轻,好奇又冲动,身为皇帝可以任性而为,可我哪有本事同他耗,只怕一时情热褪去,我也成了宫里出不来的女人。”
她连连叹息,不只是在与婳春闲聊,更是劝诫自己,不能被裴珩牵着走。
“最好就是维持现状,别叫他恨我,也别叫他再对我起什么心思,等离了宝光寺,我回我的公主府,日后少见他就是了。”
闻言,婳春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心道:公主不主动见皇上,皇上必会上门,皇上在公主那儿吃闭门羹,受闷气,不舍得把气撒在公主身上,可就苦了他们这些奴才。
婳春微微倾身,循循善诱。
“奴婢不知道公主怎么想驸马,奴婢只觉得驸马还在时,白日对公主并不热络,晚上倒是勤勉……许是男人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