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米兰安静得出奇。
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被雾气磨得很软，带着一点灰。昨夜的雨下到很晚，窗台上还残留几滴水珠，在阳光里闪闪发亮。我靠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屏幕上有几个未读通知，都是航班提醒——那些现在已经毫无意义的字样。
我叹了口气，翻出昨天改签的电子机票。上面写着：19:20–MalpensaAirport。
七点的航班，离现在还有整整一天。
我一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停留，但此刻却没有太多焦虑。也许是因为前一天的折腾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剩下的情绪只是一种迟来的平静。
我换好衣服，出门。空气里还带着雨水的凉意，石板路被洗得发亮，行人的鞋底摩擦声被湿气吞没，听起来格外轻。
街角的咖啡馆刚开门，门口的遮阳伞还没撑开。店员一边擦桌子，一边哼着什么轻快的旋律。
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个可颂。咖啡机喷出的蒸汽在空气里打转，带着焦糖和牛奶的香味。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慢慢聚起的人流：西装笔挺的上班族，牵着狗的老妇人，还有提着花束匆匆赶路的年轻女孩。
他们的世界井然有序，而我只是误闯其中的旅人。
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苦得刚好。
窗外，一个男孩踩到水洼，水花溅到裤脚，他低声咒骂，又忍不住笑。那一瞬间我也笑了。也许，这才是生活本身——总会有点不如意，但总能继续往前走。
我在咖啡馆待了很久。等到阳光完全散开，街上的伞收了起来，湿漉漉的空气被烘成温暖的味道。
我忽然想到，如果不是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耽搁，我此刻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
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轻盈。
有时候，人必须被迫停下，才知道原来脚下的风景也值得多看一眼。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
街道被光线抚过，石板反出细碎的金色，空气里有刚烘好的面包味。我没有特别的目的地，只是随意地走，像是在弥补昨天被困住的那段时间。
米兰的街道总是曲折的，拐角多，巷子深。每一条小路都像通向不同的故事。我穿过几条窄巷，经过那家熟悉的香水店，又绕到了大教堂广场。
广场上的人比我想象的多，鸽子成群结队地拍打着翅膀，落在石阶上，啄面包屑。阳光照在教堂的尖顶上，镂空的纹理被金色勾出一层温柔的边。
我抬头望了很久。
总觉得这座城市的天空有一种奇怪的层次感，像是同时拥有阴霾与光亮。
我沿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一路经过玻璃拱廊、纪念碑、街头艺人的小提琴声。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我走了很远。脚有些酸，却舍不得停。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朋友推荐的冰淇淋店。橱窗里一排排色泽柔和的冰淇淋整齐排列，开心果味的那一桶被挖得最深。
我点了一杯双球的——一半是开心果，一半是香草。
冰凉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像雨后的阳光落在舌尖上。
店里放着缓慢的老歌，我靠在门边，望着外面的街道。人群往来，笑声、汽车声、鸟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喧闹的平静。
吃完冰淇淋，我继续步行。
脚步没有方向，只是随着光影的变化而走。转过几条路，我看到了那座巨大的城堡——斯福尔扎城堡。高耸的塔楼在阳光下泛着淡红色的光。我从拱门下穿过去，眼前豁然开阔：那就是森皮奥内公园。
公园里有大片的草地，湖面映着天光，孩子们追着鸽子跑，空气湿润得像被揉进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