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卿几乎是瞬间卸下了挺直的脊背，有些脱力地靠进柔软的座椅里，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才感觉到掌心因用力握拳而留下的浅浅指甲印，和后背沁出的细微冷汗。
她转向身旁的汪秋和前排助理小阳，眼神里带着一丝卸下防备后的疲惫，以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寻求肯定：“秋秋，小阳，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看起来有没有紧张？”
尽管在台上她强迫自己语气平稳、逻辑清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回答那个尖锐问题时，心脏跳得有多快。
小阳立刻从前排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红晕，语气斩钉截铁：“子卿姐！完美！我从头到尾盯着直播间的反馈，弹幕全是夸你沉稳大气、逻辑在线的！一点都看不出你紧张，真的！尤其是反驳那个记者的时候，气场两米八！”
听到小阳这么说，洛子卿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实处，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带着点后怕的庆幸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当时我可紧张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但想着，这可是我第一个如此有价值、有分量的宣传代言，一定不能搞砸，这才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汪秋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温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欣慰：“子卿，你简直是超常发挥！我观察了官方代表和台下那些资深记者的反应，他们对你的回答频频点头，那是真的认可。你不仅化解了刁难，更是借这个机会，把你的核心优势和这个大使职位的重要性阐述得淋漓尽致！这一仗，打得漂亮！”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笃定：“这场发布会一过，你这个‘反网络暴力宣传大使’的位置才算真正坐稳了，板上钉钉！接下来，就等着官方那边安排宣传片的拍摄和后续的系列宣传活动。”
汪秋翻看着手机上的工作邮件，笑容更盛，“而且，拿下这个大使头衔的效果立竿见影，之前还在观望的几个优质代言和剧本，今天下午都主动联系过来了，通告的质量和数量确实都上了一个新台阶。”
洛子卿听了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顺势问起后面的工作安排。
“正好，有个好消息。XX卫视的地方春节联欢晚会发来邀请，希望你能参加。时间比较紧，我已经帮你答应了。但正因为时间紧，排练复杂的节目来不及，最稳妥的选择就是唱歌。”汪秋笑。
一听到“唱歌”两个字，洛子卿刚刚放松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啊？唱歌啊……”
“秋秋你知道的，我唱歌……不太稳定。”
“有时候状态好还行，万一在直播晚会上跑调了，那可就太丢人了，刚立起来的形象怕是要塌房。”她声音里带着点苦恼。
汪秋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的大小姐，春节联欢晚会啊，哪怕是地方台的，那也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上的曝光机会，怎么能推？而且时间仓促，唱歌已经是综合考量下的最优解了。”
她语气放缓，安慰道：“你放心，电视台那边有经验，肯定不会安排你一个人独唱担这么大风险，一定是找其他艺人或者歌手跟你搭档，多人合唱，既能丰富节目形式，又能互相托底，就算有点小状况也能兜住。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明天开始，咱们抓紧时间跟音乐老师好好练，肯定没问题！”
说完了正事，车厢内氛围轻松下来。洛子卿这才拿起自己静音许久的手机，解锁屏幕，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通知瞬间涌了进来，密密麻麻的红点几乎覆盖了所有社交软件。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开始逐一浏览。大多是亲朋好友、圈内好友发来的祝贺信息。
“子卿姐！太棒了！看得我热血沸腾！”——这是胡冰莹。
“卿宝，发言超有力量！为你骄傲！”——这是林悦聆。
“子卿，恭喜，实至名归。”——这是合作过的周往。
……
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认真地、带着感激地回复着每一条消息，或俏皮，或诚恳。
这种被认可、被祝福的感觉，像暖流一样驱散了刚才在发布会上的最后一丝紧绷。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个沉寂了大半个月的对话框时，她脸上从容的笑意和手上的动作都猛地一顿。
那条来自蒋舒淼的新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底漾开了层层涟漪。
“看到你了，在发光。”
短短六个字，没有过多的修饰，没有客套的恭喜，却像一支精准的箭，直直射中她内心最柔软、也最纠结的角落。
这半个月，她并非如表面那般全然投入工作、心无旁骛。在无数个深夜里，在卸下妆容、面对寂静的时刻，那个人的身影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
她会想起《朝梦雪》片场，他递过来暖手宝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会想起杀青那天，那个克制又难舍的拥抱……
然后，纷乱的思绪便会如同潮水般涌来：
“蒋舒淼，你现在在干嘛？也会像我想你这样，想起我吗？”
“你想清楚了吗？你对我的好感，究竟是源于剧中角色的投射，还是真的喜欢洛子卿这个人？”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为什么整整半个月，连一条简单的问候都没有？难道你的喜欢，就这么浅薄，这么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吗？”
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常常缠绕着她，直到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自我怀疑沉入睡眠。
只有在第二天被繁忙的工作填满时，才能暂时将这些扰人的心绪压制下去。
她不曾知道，屏幕那头的他，同样在忍耐与纠结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害怕唐突，害怕打扰，更害怕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感不够成熟，配不上她此刻需要专注的事业。
原来，在这段彼此试探的暧昧里，他们陷入了同样的怪圈：一个因珍视而怯于主动，一个因期待而陷入等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也都在这份小心翼翼中，品尝着同样的忐忑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