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衡弃春的背影将要没入风雪之间,王生嘱咐他的话一时又飘了起来。
主动认错,主动认错……
“师尊!”楼厌嚷嚷一声,不明白他师尊大病初愈怎么走得那么快,竟催动灵力才勉强跟上去。
狼崽子衣衫齐整,却像是狼尾巴已经露了出来,跟在衡弃春后面眼巴巴地说:“我不该见死不救的,可是……”
余光里瞥见衡弃春衣袍上尚未消退的血迹,他又不自觉地垂下脑袋,“没有可是,我错了。”
乖死了。
衡弃春将他的小心思全部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沿着山路向下走,语气轻飘飘的,“你倒是想得很清楚。”
楼厌耸着脑袋没敢抬头。
这有什么想不清楚的,他又不是那等蠢笨的狼。
纵使这女歧山的山民毫无人性,又与那族长沆瀣一气,衡弃春临走之前还是劝他们“好自为之”。
如果他不是因为自己咬他的事儿生气,那必然是在怪他任由姑获鸟吃了族长。
见死不救,不符合衡弃春悲悯众生的观念。
可纵然认错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楼厌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哼哼一声——可是那个族长真的很该死啊!
若他此刻是狼形,身后的尾巴定然蔫蔫垂着,毫无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顷刻之间,冷风呼啸而起,雪势已有弥天之大。
衡弃春顿足,盯着一脸悻悻的狼崽子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他的额头中间点了点,语气总算没有那么冷了。
“回头再跟你算账。”他说。
楼厌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还能算账……还能算账那也是好的。
风雪太急,衡弃春便不再与他说话,几步拾阶而下,又变成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楼厌不做挣扎,好在那个讨人厌的夷帝一路上与他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话。
否则该无聊死了。
又过一个时辰才勉强走完下山的路。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山下竟早已落了一层厚雪,冰雪弥山亘野,放眼望去一片素白,簌簌的飞雪更是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冥界鬼身阴鸷如夷帝,竟也忍不住搓了一下肩膀。
“这天儿怪冷的呢~”
知道他是在故意装样子,衡弃春并不理会,余光里瞥见狼崽子垂着脑袋一副又怂又蔫的样子,又禁不住叹了口气,信手掐了一个暖阳符。
风雪立刻被阻隔在外,暖融融的灵气盘旋生起,楼厌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确认了那张符纸的确是由他师尊化成,看不见的狼尾巴立刻竖起千万根狼毛。
嗷!
衡弃春居然给夷帝那个家伙设暖阳符!
个不人不鬼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冷么你!
他气急了就忘了人话怎么说,本能地绕着衡弃春转了一圈,站到夷帝面前,然后冲人恶狠狠地呲了个牙。
夷帝莫名其妙,与楼厌对视片刻才勾起一抹笑意看向衡弃春,然后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穴,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楼厌竟然很顺利地读懂了这个动作。
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在说本座有病!?
妈的你不要小人得志、得了便宜还卖乖!
楼厌本质上就不是一头懂得忍气吞声的狼,面对夷帝的“挑衅”更不可能做出退让,他弓着脖子“嗷”了一声,在一声低鸣之后闷头撞向夷帝,打算学习他的好朋妖兕妖,把夷帝撞个狗啃泥。
向前冲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一下衡弃春,还好,他师尊不像是要阻拦的样子。
得出这个答案的楼厌更加踌躇满志,作势就顺着一路冰雪“滑”向夷帝,头发刚刚挨上夷帝的后背,就听见衡弃春在旁骤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