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认声与指责声又起,伴着细碎的雨声,吵吵嚷嚷,不绝于耳。
“你们……”有道虚弱的声音顺着众人言语交锋的间隙传了过来,“你们枉为仙门中人。”
“口口声声说着要‘锄奸惩恶’,可真到了要送死的关头,又贪生怕死不敢上前,还说不怕我师兄……”
众人循着着声音看过去,隔着一道雨幕,被诸派弟子按着跪在地上的身影便显露出来。
小孩儿尚穿着十八界的校服,两手被迫束缚在身后,脖子上被人抵着一柄刀,整个人都淋在雨里。颈上的血线不住地顺着雨水下淌,很快就洇湿了衣领。
是魏修竹。
先前受人指责的江掌门离他最近,见状先是嗤笑一声,抱臂打量着魏修竹说:“魏小仙君,你一个蛊修,本就不应该掺和到这种纷争里来。”
“要不是你那蛇妖师兄护着你,你早就被楼厌手下的那只虎妖抓进无相渊了,焉能等到现在与我等对峙?”
魏修竹失血过多,一张脸已经惨无人色,但闻言还是抬起那双漂亮的杏眼,用一双乖巧的眸子狠厉地打量众人,“我师兄虽为妖身,却志在担起仙道大义,绝非诸位贪生怕死之小人可以比拟。”
“江掌门此时提及我师兄,竟不觉得惭愧么?”
浮玉生太过机敏。
不久之前虎妖率领众多妖魔擒获仙道众人,他一早就察觉了虎妖的意图,带着魏修竹退居人后。若非南隅山执意要见衡弃春,他本可以连师尊也一并护下的。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此处,一时忽然一寂,有人煞有介事地喊了一声。
“——诶?那只蛇妖呢?”
那只蛇妖呢?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雨水似乎又变得急促起来,将这一派天地点出几分急促的意味。
有什么东西湿湿凉凉地落在后颈上,江掌门以为是雨,抬手去擦的时候又猛然僵在了原地。
身后响起一阵惊恐的叫声,“江掌门,你,你的脖子上……”
一条白蛇正窸窸窣窣地从江掌门的领口钻出来。蛇身洁白纤长,虽细却不显得瘦弱,鳞片紧紧绷起,随后整条蛇都绕上了江掌门的脖颈。
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他的气管。
“嘶——”
江掌门脸色灰白。
分明是蛇妖吐信的声音,他却硬生生听懂了浮玉生的意思,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钳制住魏修竹的两名弟子,颤声说:“放,放了那小孩儿……”
小弟子没有动。
脖子上的白蛇缠得越发用力,窒息感陡然涌上来,头晕目眩之际,江掌门听见自己门下的弟子劝道:“此时放了魏修竹,便没有能够钳制楼厌的人了。”
“掌门,不若你忍一忍吧。”
江掌门眼球突出,满脸涨红:“你这……逆……逆……”
“徒”字尚未说出口,他已经彻底被浮玉生勒晕了过去。
浮玉生并不贪恋此等小人的躯体,看人没了反应就缓缓松了力道,在众人或惊或恐的目光下朝着魏修竹的方向游走过去。
魏修竹先前虽逃过一劫,没有被抓到那个可怖的地牢里去,但他担心师尊,硬是不肯离开,在无相渊外苦守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明十分,仙道众人狼狈地从无相渊中逃了出来。小孩儿心思单纯,当即便迎上去询问南隅山的下落,尚未开口就被江掌门命人用刀抵住了脖子。
几个时辰过去,他颈上那条细小的伤口已经越来越大,血迹铺展了整条脖颈,连前襟的衣服都被洇湿了一片。
小孩儿脸色惨白,看见浮玉生过来也只是迟钝地眨了眨眼,除此之外再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但劫持他的弟子就不一样了。
举刀挟持魏修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浮玉生每近一步,他们就不受控制地想要退后一步。
他们不怕自己的掌门,但并不代表不怕浮玉生。
那毕竟是十八界南隅山的首图,多年来掌管甪端门,令天下妖邪闻风丧胆的人物……
魏修竹的手臂已经被他们拗出一个极为难受的姿势,他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刀又重了一份力道,随即听见身后挟持自己的人抖声问:“你……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