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贮藏室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四根红色的绳子和同样数量的木牌彼此相连,框出了一个规整的四边形,绳子上还系着无数张朱砂绘成的符咒,这些符咒困住了其中的鬼,令它无法逃脱。
晴明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选择把鬼封印在自己家中而不除掉它。
不过,当他看到蜷缩在封印里、三四岁模样的小鬼时,他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是座敷童子。
为人们带来福运的、无害的鬼。
经常有人会选择把它们封印在自己家中,强迫它们源源不断地为自己带来福运。
难怪佐藤诚会突然发迹!
“你……”晴明转头想要斥责佐藤诚,没想到却正对上一把闪着寒光的武士刀。
“作祟的就是它。”佐藤诚已经完全撕下了伪装的假面,冷笑道:“无数阴阳师都和我说过了,
这东西被封印困住逃不掉,怨恨难平,因此才时时作祟。他们都劝我解开封印放走它,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佐藤诚把刀架在晴明颈侧,威胁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想办法继续封印住它,而且不要让它再闹。”
晴明冷冷地往佐藤诚脸上看了一眼,没说话,在座敷童子的封印旁蹲了下来,仔细查看那个幼童模样的鬼怪。
它头上已经生出了两只鬼角,不过极为袖珍,掩盖在座敷童子的头发下,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四枚尖利的獠牙从它唇边伸出来,它脸色青白,身上穿着殷红色的和服。
这个座敷童子,与晴明记忆中的明美极其相似,除了獠牙和鬼角之外。
那两样东西证明了它心怀怨恨,或许再过不久,它就会转化成为害人的恶鬼了。
从前来过的那些阴阳师说得没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放走座敷童子,平息它的怨恨。
座敷童子都是小孩子心性,不懂记仇,恢复了自由之后,也不会继续缠着佐藤家不放。
但是佐藤诚根本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的贪欲迟早会害了他自己。
佐藤诚的算盘打得很好,先是派出了一个最昏聩的仆人去请来晴明,这样一来就不可能把座敷童子的事走漏出去,以确保晴明一定会来。
接下来就是威逼晴明替他处理座敷童子,他观察了很久,唯独晴明是最好的人选。
晴明此人长期独居戾桥,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而且身上并无官职,也很少被天皇召见。
即使晴明不肯配合,那就大不了杀死他。像晴明这样的人,即使是无声无息地死了,也不可能会有人注意到。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佐藤诚还是低估了晴明。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威胁晴明,是他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
晴明蹲在座敷童子的封印边,侧过头冷冷地瞧着佐藤诚,既不答应,也不说任何拒绝的话。
佐藤诚额上微微见了汗,他也不想这样得罪一名阴阳师,如果不是当初设下封印的人早已离开平安京的话,他也不会这样铤而走险。
还没等晴明说话,封印中的座敷童子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它的眼睛一片漆黑,没有眼白,与它对视极不舒服,但晴明不闪不避,坦然地注视着座敷童子的眼睛。
座敷童子一看到晴明身上穿着的狩衣便发了狂,一头朝封印着它的红绳撞去,却被红绳上绑缚着的符咒弹了回去,它揉了揉前额,似乎是撞疼了,便大哭起来。
佐藤诚看不到座敷童子,却能听得见哭声,脸色顿时白了,催促道:“快封印它!就是这个哭声,它每天都……”
就在符咒起作用的一瞬间,晴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那张符咒上附着的灵力中沾染着极度不洁的气息,仿佛卷挟着血雨腥风。
这样的灵力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要接触过一次,就永生不会再忘记。
这符咒和封印是卢屋道满的手笔!
晴明模模糊糊地记得,十多年前,明美曾被卢屋道满封印过一次,而他试图破除卢屋道满的封印却失败了。
“要继续封印它不难,但要借你一滴血。”晴明蓦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佐藤诚。
佐藤诚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把手指放在刀刃上,微微使力按了按,刀锋划破手指,渗出滴血来,而因为武士刀还架在晴明肩上,那滴血顺着刀子缓缓流下来,到了晴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