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川,”崔疑看着他,“你曾与他相处,在你看来,他是个怎样的人。”
穆辞川想了想,道:“他做事很细致,面圣之前先带我们洗了澡。我脸不好看,他还找了手帕给我盖头。”
崔疑听完道:“这样的人,本不应该轻易相信祝轻尘的。”
可他却相信了,没有过问他的来历,便准许他替代了江南雀。这是件怪事。
今夜的怪事实在不少。
穆辞川不知道这些事的答案,可他知道待寒衣节祭祀结束后,这些问题都将真相大白。
所以他们只有等。三个人都躲在松树后,三双眼睛都透过松叶,盯着那座月亮般的祭坛。
祭坛边陆续来了参祭的臣子,卯时刚过,他们已都分站在那些毯子边上,然后就有一驾朱红的大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驶来,轿窗里探出一丛碧绿的莲叶。
“那就是圣人的轿子!”穆辞川指着那驾红轿,低声说,“他身边总有那样的莲花。”
祝轻尘道:“他怎么不下轿。”
崔疑道:“看起来他比我们想的更怕死。”
红轿车停在寰丘中央。一个身穿冕服的太监走上前来,替代天子主持典礼,唱诵祭文。或许那是潘勖,但那里的人都穿着同样的冕服,穆辞川看不清。
祭典流程一项一项地进行下去,酒肉也都入了参祭者的肚腹,并无任何异常。直到天色破晓,太监下令“焚衣敬祖”,便有四名“燎人”奉令将几件冬衣投入寰丘四角的燎炉中。
四只燎炉里,立刻腾起四股浓白的烟。
天静无风,浓烟就地扩散,遮天蔽月。寰丘间随即响起嘈杂的人声。穆辞川登时攥剑在手,道:“难道是毒烟。”
“若是毒烟,他们自己也要中招。”崔疑的神色也变了,“烟不过用来障眼,刺客早已在天子身边!”
一语未落,穆辞川的人已从松林中窜出,刺入那团苍白的烟。
白烟太浓,穆辞川立刻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还记得寰丘的方位,也知道慌乱之间,天子的轿撵并不会移动得太远。他的剑已出鞘。
一片硕大的莲叶,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身前就是皇帝车架,于是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见莲叶后传来一阵可疑的窸窣声。
他一剑刺出。也刺中。
本来人声鼎沸的寰丘,忽然变得异常寂静。
烟忽然散了。
穆辞川看到自己就站在那驾朱红的轿子前,“不愿寒”剑已刺穿轿身,剑尖上正挑着一朵鲜红的莲花。
轿子里只有花,没有人。
没有皇帝,也没有刺客。只有穆辞川持剑站在轿旁。
他是不是已成了别人眼中的刺客?
“咳、咳……”一串轻轻的咳嗽声,从祭坛下传来。沈绣握着一柄团扇,拂去面前的余烟,慢慢地登上寰丘。
他走到坛心,先是环顾了一遍四只燎炉,然后轻声道:“今日的祭衣是谁准备的……咳咳……烧起来这么大的烟。”
“下官太常寺司牲官,负责采买祭品……”一个中年的官员跪在祭坛下,颤声说。
沈绣没有看他,挥了挥扇子,吩咐道:“带去刑部审问。”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天子轿撵上,好像是刚看见穆辞川一般,惊叹道:“好在陛下没有亲自出席,不至于熏坏了龙体……诶呀,你是谁?怎么拿着把剑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