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太后轻叹道,“你若能为予做一件小事,予便放你离开。”
穆辞川问:“什么事。”
“蹲下来。”太后说,“让予摸摸你的脸。”
这个女人的指令,就算听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回报,可如果不听,则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穆辞川蹲下了身,攥紧了剑。
他看到金丝轿帘缓缓掀起了一个角,一截女人的手臂从中伸出来。
霜白的手臂,比死人还要白。
穆辞川的瞳孔忽然紧缩起来。
他的长姐穆月出天生患有白症,浑身连同头发、睫毛都苍白如纸。这种白,同世间其他的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这截手臂就是这种白。
这就是阿姊的手臂。
可太后的嗓音与阿姊并不相同。阿姊不是太后,为何坐在太后的轿撵里?
她又像十二年前一样,做回了太后的打手?
还没容穆辞川想明白,那条手臂就稍稍抬起,两根同样霜白的手指轻轻一弹。
穆辞川倏然感到胸膛中央一阵剧痛。阿姊方才竟好像是弹出了一枚暗器,而且就弹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甚至没有看到阿姊出了手……
穆辞川的四肢忽然变得僵硬,直挺挺地倒下去,全身上下竟变得没有一处能动,就连眼皮都只能张着,闭不上、眨不了。
他听见崔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已经不能回应。
他的心脉已经被那枚暗器封锁。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想必就像一个死人。
太后果然问:“他死了?”
穆辞川还能看。他看见沈绣走上前,俯下身,将三根手指贴在他的脖颈上。他感到沈绣的指尖格外滚烫。
或许不是沈绣手指滚烫,而是他自己已经血脉凝滞、浑身冰冷。
他听见沈绣说:“的确死了。”
“做得好,月出。关键时候,果然还要靠你。”太后道,然后又继续吩咐沈绣,“他既然想要出宫,就将他带去宫城外的无衣冢埋葬。至于你的那位女部曲……”
她顿了顿,接着道:“予不忍听她呼嚎。你带去僻静的地方下手,处死之后,抬尸身给予验看。”
沈绣颌首道:“是。”
又转身道:“百里邬。”
“属下明白。”百里邬笑着走过来,扛起穆辞川的一条腿,试了两下,拖不大动,就又对江南雀道,“雀姑娘,是么?”
江南雀已有些怔住,但听见有人叫,还是瞪着百里邬说:“你要干什么?”
“之前在东市就见姑娘身手不凡,没想到如今也是我刑部的朋友了。”百里邬睁着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无衣冢距此遥远,我怕路上再出差池,想烦请姑娘一同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