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之前,只想再看一眼裴氏族灭的线索。
可他发现自己看不下去了。
他本是一览成诵的人,但如今这些金纸上的字,他看了下一个,就几乎已经忘了上一个。
是因为这里的烟太浓了?还是因为他根本就在想别的事?
穆辞川挥开那些浓烟,又问了一边身旁的殷二十七:“你亲眼见到他来了?”
“咳咳……主人,我亲眼看见的。”殷二十七躲开一片着火的木板,道,“主人你先前让我来找崔小公子,我就一路看着他进了侍郎府,一直也没有出来。后来有伙儿人过来放起了火,我就赶紧去叫主人了。”
穆辞川早在崔疑的宅子里就听殷二十七说了一遍这件事,那时他也顾不得心口的伤,拽着那个粉衣青年就赶来了侍郎府。
如今看到府邸的景象,他心里凉了大半。火已烧得冲天,崔疑一个瘸子,怎么逃得出去?
他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火海里,踹开几扇已被烧得残缺的格子门,面前就是侍郎府的正堂。
这里火势最旺。穆辞川一眼就看见火焰中央立着一架空轮椅,心里“咯噔”一响,知道崔疑也跑不远,趴在轮椅旁边就满地摸索起来。
没过多久,果然摸到一个冰凉的人。
穆辞川把那人拖出来,的确是崔疑。他脸色煞白,双眼紧紧闭着,手里还捏着一角金色的纸。
“小殷!”穆辞川把人扛到背上,大声叫到,“咳咳、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街角就有一家……”殷二十七也跟进来,不知从哪里拧了两把湿手巾,给穆辞川和崔疑都捂上。
穆辞川就跟着他冲出火场,朝街角的医馆冲过去。
已是半夜,医馆当然早就关了门。穆辞川拔剑劈开门栓,把大夫从里间床铺上揪了起来。
“请先生救人!”穆辞川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磕得眉心里流下一股血。
大夫见他头发衣服都烧得一团焦,身上还全是血迹,看着实在吓人,只能尝试着在崔疑手腕上摸了摸。
只一摸,大夫就赶紧缩回手来,道:“人没了,救不了。”
“怎么没了!”穆辞川探了探崔疑的鼻息,“这还有气呢!”
“他是刚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是不是?”大夫摆摆手,道,“他现在喘的已都是烟中的毒气,烟毒入骨,无计可施。这就是他最后几口气了。”
“你……!”穆辞川瞪着眼睛,“不救就不救!小殷,我们再找下一家!”
下一家的大夫竟也是一模一样的说法。
他们把半城的医馆闯了个遍,没想到每家的大夫都是这样的说法。
崔疑的呼吸比方才更微弱了。
穆辞川脸色发白,抓着殷二十七的肩膀:“别的医馆呢?你还知不知道更好的大夫?”
“别的……别的……”殷二十七也红着眼睛,几乎要哭出来,“我在南衙的时候,还听说过一个人……”
“是谁!”
殷二十七哆嗦着道:“城外玉断山下,有个破庙,里面住着个姓张的医师。医术高明,听说能把死人救活……”
“那我们这就去!”
“可是、主人……”殷二十七说,“听说张大夫救人,一直有个条件……”
穆辞川急得一脚蹬在他屁股上:“什么条件,你快说呀!”
殷二十七就捂着屁股说:“张大夫能救死人,但也……”
“但也只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