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中途,她再次移开伞,仰头望向西北方的天际,动作熟悉得仿佛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郑襄来的消息:“有人蹲你,别走前门。”
今天书店里有放映会,几分钟之前,郑襄还发:“快结束了,今天雨大,有不少都提前走了。”
回风岐第一条消息的时候,郑襄看了眼幕布。
那是风岐挑的片子——《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刚播放时,她跟着看了会儿,看得直犯困,坐去一边。
幕布上男主角看着自己年老的儿子被白色床单整个覆盖,坐回车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紧接着,屏幕变黑,演职员表滚动起来。
叶惟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店长了,跟风岐认识也快有六年了,所以这些年风岐的事情,她也知道得不少。
最开始,她只当她是个嘴甜会哄人的小姑娘,后来叶惟去世,她看着她跑前跑后,同她交接,一面还忙着学业,偏偏见谁依旧是那副笑脸。
直到不到一年后,有一天风岐从南京回来,笑容还在,但是话渐渐变少了。
风岐开的薪水比同类书店高不少,因为相处得久,对她也信任。那年春节,风岐拉着她坐在店后的属于她们家的天井里喝茶,列了几条明确的不能改变的规则,最后她们就形成了今天这样的默契。
也是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其实还挺狡猾的。不过工资高,老板乐得放权,说话也和气,从来没红过脸,更何况店离自家还近,简直是天选的好工作。
更何况,时间久了她也发现,不冒犯风岐的底线,她也不会像邻居说的那样“提着扫把在后面追人,喊都喊不歇,直往人头上打”,不过那户邻居现在也搬走了。
风岐对她时不时要迟到早退照顾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愿意用替她警惕追求者的潜伏和在她不在家时每周进她家检查一次门窗来回馈。
坐在幕布前长桌上的共有八个人,有几个在和同伴说着话,一个独自过来的年轻男人起身走向重重书架,当她要再看其余几人时,目光被挡住了。
“你好,我。。。我听说今天是阿婆的三周年忌辰,”一个看着有几分书生气的腼腆男孩儿站在柜台外,将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举起,又指了指玻璃门外的长桌,那里摆着几样今天来的还记得阿婆的人送来的花:“是放那边吗?”
郑襄点点头,有些疑惑,那里字也写得清楚明白,但她还是笑了笑:“多谢您还记得阿婆,阿婆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她看着他打开玻璃门走出去放花,在玻璃门外站了很久,又重新走了回来。
果然是有事,她看了眼身旁的张意,张意正在给之前那个独自过来的客人结账,按照惯例,那人在张意的介绍下扫二维码进群。
她拍了拍张意的肩,示意她先接待,便听那个腼腆的男生迟疑着问道:“风岐。。。今天在家吗?”
“您是要找我们老板吗?我是郑襄,这家店的店长,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可以了。”郑襄边说边将柜台上的一叠书向内推了推。
“不是。。。我。。。”他犹豫了很久,又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她说,她、她今天什么时间回来?”
郑襄低头看了眼手机,重新抬头道:“抱歉,我们老板最近人不在苏州。”
对上那人震惊的目光,郑襄继续道:“我们老板去哪里,一般不会和我们交待。”她一边说一边给风岐去了条消息:“有人蹲你,晚点儿再回来。”
她又指了指柜台上的两个二维码:“我们书店的群,还有我的微信都在上面。”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个人她应该见过几次,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风岐的大学同学。
男生的脸愈来愈红,到最后“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张意笑道:“襄姐,这好像是追咱们老板的那个。。。那个谁来着?”
郑襄叹了口气:“太多,数不过来了。”她疑惑地看向书架前的一抹高大身影:“哎?那个人刚刚不是来结账了吗?怎么又过去了?”
张意道:“哦,他刚才说还要替朋友买几本,忘记了。襄姐你不是说要去接小孩儿下课呢吗?这儿还有我,别让孩子等急了今天这么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