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蠢的东西……”
一声极轻极哑的呢喃，混着冰冷的夜风，从岩石后飘了出来。像梦呓，又像清醒到极处的诅咒。
守夜的猴子一个激灵，猛地惊醒，惶惑地西下张望。篝火依旧，怪石的影子拉得更长。没有敌人。他挠挠头，疑惑地看向羊的方向，只看到那团白色的绒毛依旧紧紧蜷缩着，似乎睡得沉了。只是那绒毛上，不知何时沾满了冰凉的露水，沉重地坠着，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微光，像永远无法晾干的泪痕。
突然——
“咻！”
一支漆黑如墨、尾羽缭绕着不祥黑气的骨箭，毫无征兆地从营地外侧最浓重的黑暗里射出！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目标却不是任何警戒的守卫，而是首指——营地正中央，那堆维系着光明与温暖的篝火！
“敌袭！！！”
几乎是同时，龙炸雷般的怒吼与骨箭破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那箭太快，太刁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蜷缩在岩石后、深陷噩梦的羊，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刚刚惊醒的迷茫，那是一双瞬间被冰冷恨意和极致警惕浸透的眼睛！仿佛她根本从未真正沉睡，仿佛那噩梦就是她永不卸下的铠甲！
根本没有思考，纯粹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在猴子还在懵懂、其他同伴刚刚被惊醒的刹那——
她后腿猛蹬岩石，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是躲闪，而是精准地扑向篝火旁一截半枯的、原本用作柴火的粗树枝！她用犄角奋力一挑，那截树枝旋转着飞起！
“啪！”
一声脆响！漆黑的骨箭险之又险地被树枝拦截，撞偏了方向，擦着篝火的边缘，“咄”的一声深深钉进后方不远处的泥地里！箭尾剧烈震颤，缭绕的黑气嗤嗤作响，腐蚀着周围的泥土。
篝火晃了晃，惊险地保住。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嘶鸣、咆哮、兵刃出鞘声乱成一团！
“东北方！阴影里！三个！”羊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与她平日里的柔软判若两人。她西蹄稳稳落地，颈间绒毛炸开，身体低伏，做出了完美的防御反击姿态，那双浅色的眼眸在跃动的火光下，冷得像极地寒冰，死死盯住骨箭射来的方向。
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鲜血和背叛淬炼过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龙巨大的身躯己然护在她前方，闻声猛地扭头，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种反应速度，这种精准的判断，绝不是一个只会怯懦躲在同伴身后的柔弱生灵所能拥有！
她刚才……真的睡了吗？
还是说，那无尽的噩梦本身，就是最警觉的守夜？
羊没有回应龙的注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锁死在远处的黑暗里，鼻腔中似乎又萦绕起那浓郁的血腥味和三叶草被碾碎后的青涩苦味。
噩梦从未结束。
它只是蛰伏在每一寸阴影里，等待着将她，连同她想要守护的微弱火光，再次拖入冰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