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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奇小说网>十二生肖大混战>第四章 枯骨

第四章 枯骨(第1页)

迷雾森林的阴寒湿冷,如同一个被强行剥离的旧梦,被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名为“枯寂荒原”的炼狱彻底碾碎。踏出森林边缘的那一刻,仿佛跨过了生与死的无形界限。空气不再是流动的介质,而是凝固的、滚烫的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炭火,从鼻腔一首灼烧到肺腑深处。风?那是存在的。但它带来的不是清凉,而是裹挟着沙砾的、带着浓烈焦糊味的炽热鞭挞,抽打在的皮毛上,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沙沙”声,留下火辣辣的疼。

天空是凝固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穹顶,低垂得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将这片死地彻底埋葬。没有云,没有飞鸟,只有一轮模糊的、白炽的太阳轮廓,如同熔炉壁上烧红的铁水,无情地向大地倾泻着毁灭性的光热。大地龟裂,裂缝如同干渴巨兽咧开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巨口,纵横交错,吞噬着一切生机。视野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被烤成灰白色的沙砾,以及零星散落的、形态扭曲怪异的黑色风蚀岩,如同大地枯朽的骸骨。

试炼的队伍,如同几粒被投入熔炉的尘埃,在无垠的灰白与死寂中艰难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滚烫的沙砾钻进蹄缝、爪隙,带来持续不断的灼痛。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他们。连最聒噪的猴子,此刻也只剩下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紧紧攀附在黑熊宽阔的背上,往日灵动的眼睛只剩下呆滞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空洞。黑熊低垂着头,厚实的皮毛被晒得发烫,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沉重的闷响和沙砾摩擦的呻吟,仿佛每一步都在耗尽它庞大的气力。

走在最前面的是龙。这位队伍中曾经最强大、最高傲的存在,此刻却成了绝望最醒目的注脚。它原本覆盖着玉色光泽的鳞片,在持续七天的酷热炙烤下,变得灰败、干裂,边缘甚至向上卷曲、剥落,露出底下同样干枯发红的皮肉。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只能喷出几缕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硫磺焦味的水汽,瞬间就被贪婪的热浪撕碎、吞噬。它那修长优雅的脖颈无力地低垂着,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龙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翳,倒映着这片毫无希望的死亡之地。它的步伐踉跄,巨大的身躯摇晃着,仿佛随时会像一座崩塌的山峰般轰然倒下。

第七天。

正午。太阳的酷刑达到顶点。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是马。它再也支撑不住,修长健美的前腿猛地一软,整个前半身重重地砸在滚烫的沙地上,溅起一片灼人的沙尘。它痛苦地嘶鸣着,声音嘶哑破碎,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那曾经能踏碎岩石的蹄子,此刻布满了蛛网般深可见肉的裂口,每一次用力都从裂口中渗出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暗红液体,瞬间被滚烫的沙砾吸干、凝结成黑色的痂。

龙闻声,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巨大的头颅。浑浊的龙睛看着倒地的伙伴,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如同老旧风箱拉扯般的“嗬嗬”声。它似乎想喷出水雾相助,但那布满干裂血口的龙吻徒劳地张合了几下,最终只挤出几缕带着血腥味的灼热吐息。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终于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的山峦,轰然侧倒!巨大的龙躯砸在地上,激起遮天蔽日的沙尘,灰败的鳞片在沙尘中闪烁着绝望的微光。它甚至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了,只剩下胸腹剧烈的、破败的起伏,证明着生命最后的顽强挣扎。

绝望,如同这荒原本身,无边无际,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白兔蜷缩在一块相对巨大、投下些许狭窄阴影的黑色风蚀岩后面。滚烫的岩石表面透过皮毛灼烤着它的身体,但它己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极度的干渴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它的喉咙里反复切割、研磨,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滚烫的沙砾,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视线开始模糊、摇晃,眼前的景象如同隔着燃烧的火焰般扭曲。体内那股被它强行压制、封印的力量,此刻如同被这地狱酷刑点燃的熔岩,在血脉深处疯狂地奔突、冲撞!每一次力量的涌动,都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灼烧内脏般的痛苦,与外在的酷热里应外合,几乎要将它从内而外烤焦、焚毁!

更可怕的是,那混沌之影的低语,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消失。它如同附骨之蛆,在意识深处幽幽回荡,与体内暴走的力量形成邪恶的共鸣:

*“看……这就是代价……你的存在……便是干涸……是枯萎……”*

*“封印?可笑……你锁住的……只是你自己的生机……释放吧……释放它……就能得到甘泉……”*

*“或者……看着他们……一个个……在你面前……变成枯骨……”*

不!不能释放!绝不能!白兔死死咬住干裂的下唇,用残存的意志对抗着那恶魔般的诱惑。血色草原的噩梦、爪尖粘腻的猩红触感,如同冰冷的烙印,每一次想起都让它灵魂战栗。释放力量,等于释放灾祸!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几近于无的“沙…沙…沙…”声,如同沙漠深处最纤细的叹息,穿透了它因干渴和痛苦而混乱的感知,异常清晰地钻入了它那对异常灵敏的长耳朵里。

不是风声。不时沙砾滚动。是……摩擦声?极其规律、极其坚韧的摩擦声。

声音的来源,就在它蜷缩的岩石旁边——一株同样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巨型仙人掌。它高达数米,扭曲的柱状身躯上布满了狰狞的尖刺,表皮在酷热下皱缩干瘪,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灰绿色。然而,就在这株看似枯死的植物顶端,几根最长的、如同标枪般的硬刺,正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韵律,随着微弱的热空气流,极其轻微地晃动着。每一次晃动,尖锐的刺尖都极其精准地、刮擦过旁边另一根同样坚硬的刺身,发出那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沙…沙…沙…”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节奏!这停顿!白兔的心脏猛地一缩!又是摩斯密码!和迷雾森林里那根古藤一样!

那声音坚韧、清晰,带着一种植物特有的、沉默而执着的生命力,反复敲击着同一个信息:

“下…三…尺…有…水…”(。。-。-。。-。。-。-。。。。。-。。。。。-。。。--。--。。。。-。。-。。--。--。。-。)

水!

就在脚下!三尺之下!

一股强烈的、足以冲垮一切干渴的狂喜瞬间攫住了白兔!生的希望如同闪电般照亮了它被绝望蒙蔽的意识!它几乎要跳起来!要尖叫!要告诉所有人!挖!快往下挖!

“嗬嗬……呃……”不远处,龙发出一声更加微弱、更加痛苦的喘息,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在滚烫的沙地上,龙睛中的光芒正在急速黯淡下去。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警钟,瞬间敲碎了白兔的狂喜!

混沌之影的低语如同毒蛇般猛地蹿升,带着狰狞的笑意:

“看啊……它要死了……因为你……因为你愚蠢的恐惧……”

“说出来……告诉他们……你就救了它……”

“代价?看看这片荒原……还有比这更大的灾祸吗?……”

与此同时,血色草原的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它的现实感知!滚烫的沙地变成了粘稠的血沼!远处倒伏的龙和马,变成了母亲和兔婆婆被撕裂的残躯!仙人掌狰狞的尖刺,变成了巨兽口中滴血的獠牙!那“沙沙”的密码声,扭曲成了族人临死前绝望的悲鸣:“灾祸……是你引来的……”

“不……不是我……”白兔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它想开口,想喊出那救命的密码。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那只残留着咬痕的右前爪,如同被梦魇中粘稠的“鲜血”覆盖,沉重得无法抬起!体内那股被封印的力量,在求生本能和恐惧的撕扯下,如同失控的火山,狂暴地冲撞着它脆弱的意志,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巨大的矛盾与恐惧,如同两座燃烧的巨山,将它死死压垮在滚烫的岩石阴影里。它死死地闭上那双因干渴和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救赎的声音和恐怖的幻象。小小的身体蜷缩到极致,每一根绒毛都在神经质地颤抖。最终,那声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能拯救所有同伴的呼喊——“跟着仙人掌的指引挖!下面有水!”,被硬生生地、绝望地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充满无尽痛苦和自我厌弃的呜咽,消散在灼热的空气里。

它选择了沉默。在生与死的天平上,对“灾祸”的恐惧,压倒了救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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