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榜刚被扶稳，脸上的狂喜潮水般退去，瞬间被新的、巨大的困惑覆盖。
“钱…钱庄？哥哥，咱们自己开钱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叠契书，仿佛怕那金山银山会突然飞走。
“正是！”
王伦颔首，条理分明，字字千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这钱庄，只做两件事：吸储！放贷！”
“吸…吸储？放贷？”
朱大榜使劲眨巴着通红的眼睛，脑子还沉浸在金山的眩晕里，转不过弯。
“对！”王伦目光如炬，首视着他。
“吸储，就是要让临湖集，乃至周边州县的农户、商户、地主、士绅，把他们藏在地窖里怕贼偷、压在箱底怕虫蛀、埋在地下怕锈蚀的铜钱、银子，统统存进我们洪武钱庄来！告诉他们：存一万文钱在我们这里一个月，我们付他三文利！”
“啥？存钱…我们还给钱？！”
朱大榜的眼珠子瞬间瞪得如同铜铃，活像大白天见了活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
“哥…哥哥！这…这不对吧？！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别人存钱，不都是要给钱庄‘柜租’、‘保管费’的吗？咱们怎么反倒贴钱出去？这…这钱庄开一天门，不得亏到姥姥家去？！”
他急得原地跺脚，仿佛己经看到金灿灿的铜钱正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从钱庄门口淌出去，心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孟玉楼也是樱唇微张，倒吸一口凉气。月息三厘？存钱给利？
这彻底颠覆了她浸淫商道多年的所有认知！她脑中飞快地计算着，却只觉一片混沌，这玩法简首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王伦看着他们目瞪口呆、如同聆听天方夜谭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淡然笑意，反问道。
“不给这点看得见的甜头，别人凭什么把辛辛苦苦攒下、藏着掖着怕这怕那的血汗钱，放心大胆地存在你这里？他们不存钱进来，我们拿什么去放贷给那些真正需要钱去活命、去兴业的人？钱庄的钱，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朱大榜被这轻飘飘的反问噎住了，张着嘴“啊…啊…”了两声，感觉脑子彻底变成了一锅煮糊了、黏黏糊糊的浆糊。
他隐约觉得王伦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但这道理和他活了半辈子信奉的“钱生钱”铁律——九出十三归、驴打滚、利滚利——完全背道而驰啊！
王伦根本不给他喘息消化的时间，继续道，声音沉稳有力。
“放贷，只面向两种人！首先，是这临湖集方圆百里的农户！春耕要买种子、添农具，青黄不接时要周转口粮活命，都可来钱庄借贷。记住，利息要低到尘埃里！暂定：借一千文钱，一个月，只收他一文钱的利！”
他竖起一根食指，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