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塔顶的抉择,己是三个月前的事。
那个夜晚之后,彭子其没有成为隐世的高人,也没有加入任何神秘组织。他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回了人海。退掉了廉价的旅馆房间,清理掉所有痕迹,在一个清晨,如同普通放假归来的学生一样,拖着行李箱,敲开了自家的门。
母亲惊喜的唠叨,父亲沉默却关切的眼神,餐桌上熟悉的家常菜味道……这一切平凡到极致的温暖,将他从那个光怪陆离的高维世界,稳稳地接回了地面。他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烟火气的空气,心中充盈着一种劫后余生、回归本源的宁静欢喜。
“守门人”系统似乎默认了他的新statusquo——一个被更高存在“标记”过、却选择留在凡俗的“特殊观察个体”。只要他不主动去触碰系统的核心利益或造成大规模混乱,那股冰冷的扫描感便不再如影随形。或许,“墟”的观察协议中,包含了对他这种选择的尊重,亦或是,静观其变本身就是协议的一部分。
彭子其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重新回到学校,处理了积压的学业,甚至比以往更加用功。在同学和老师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有些内向、成绩中上的彭子其,只是似乎比过去更沉静了些,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通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在的世界早己天翻地覆。那场高维之旅在他身上留下的,不仅仅是记忆,更是一种本质上的入世变异。
他的高维悟性并未消失,反而因为与“源协议”(他如今更愿意称之为“宇宙本身的和谐律动”)的深度共鸣,而发生了奇妙的转化。它不再仅仅是解析和推演的工具,而是变得更加内在化、生活化,如同一种全新的感官,或者说,一种与万物底层律动同频共振的本能。
他不需要刻意激活,这种感知便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他的日常里。
他能“听”到植物在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的微弱“欢唱”,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缓慢板块运动的深沉脉搏,能“看”到空气中无线电波如彩色溪流般穿梭。甚至,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人群散发的集体情绪场——课堂上的专注或躁动,地铁里的疲惫与麻木,市集里的喧嚣与活力……
这种感知并非负担,反而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与整个世界深度连接的巨大喜悦。行走在街头,他仿佛能触摸到城市呼吸的韵律,每一次心跳都与万物的节奏隐隐合拍。这是一种扎根于现实、却又超越平凡的入世之喜。
然而,这种能力也带来了新的挑战。过于庞杂的信息流有时会让他精力分散,人群强烈的负面情绪也可能对他造成干扰。他需要学习控制,学习筛选,学习如何在这种“超感”状态下,依然保持自我意识的清明和正常的生活。
他开始尝试将这种能力应用于细微之处,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带来切实的小欢喜。
比如,他能精准判断出家里哪盆绿萝最需要浇水的时刻,能让老旧电脑风扇的噪音降低到几乎听不见,能下意识地选择人流量最少的时段和路线出行,甚至能在母亲头疼时,用手指轻轻按压她太阳穴附近能量淤堵的节点(借口是跟网上学的按摩手法),带来显著的缓解。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奇迹”,给他和身边的人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便利和温暖,这种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满足感,是他过去从未体验过的另一种欢喜。
但他清楚,这仅仅是开始。能力的真正意义,远不止于此。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试验场”,一个能让他更深入理解、掌控这种入世变异,同时又能真正帮助到更多人的地方。
机会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悄然来临。
他路过市中心一家门庭若市、名为“清源”的私人中医诊所。诊所门口排着长队,求诊者面带愁容。然而,在彭子其的感知中,这家诊所散发出的“能量场”却有些奇特——并非纯粹的治病救人的“生机”,而是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虚浮。
好奇心驱使他停下脚步,假装路人站在不远处观察。
很快,他注意到了问题所在。诊所的坐诊老中医年纪很大,须发皆白,看似仙风道骨,但彭子其却能感知到,老人家的精气神其实己然亏空,诊断时更多是凭借经验惯性,缺乏真正穿透性的“望气”之力。而诊所内负责抓药的几个年轻人,手法粗糙,对药材的性味归经理解肤浅,甚至偶尔会出现极细微的称量误差。
更让他皱眉的是,诊所的整个布局——药柜的摆放、问诊桌的位置、甚至门口绿植的品种——都隐隐形成了一种不利于“气”之流转的格局。这在常人看来或许是风水小事,但在彭子其的感知里,这种格局无形中消耗着本就不足的“医疗能量场”,使得治疗效果大打折扣。
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满脸焦急地从诊所里出来,孩子在她怀里哭闹不止,面色潮红。彭子其听到她带着哭腔对旁边的丈夫说:“……还是不行,吃了三天药,烧一点没退,医生说再观察……这可怎么办啊!”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彭子其的心头。他想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