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雷炎真人和玉玑子：“此事，到此为止。对外，便宣称是宗门秘地供奉的上古愿力法器共鸣天地，引动异象。玉玑师弟，暗中留意彭子其动向即可，非必要不得打扰。雷炎师弟，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妄议此事，更不得对彭子其有任何试探或刁难之举。”
清虚真人的目光最后落回水镜中彭子其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至于那根棍子……既是天劫所遗，便随他去吧。是顽铁也好，是机缘也罢，自有其因果。强求，反而不美。”
雷炎真人虽有不甘，但在宗主威严下，也只能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宗主。”玉玑子则微微颔首：“谨遵宗主法旨。”
***
就在灵犀宗高层为金莲异象争论不休的同时，山门之外，距离灵犀宗约三百里的一处散修聚集的坊市——“落霞集”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茶馆里。
临窗的位置，坐着两人。
一位是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的老者，手持一柄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眼神略显浑浊，仿佛看透了世事沧桑。他对面，则是一位身着淡紫色流云广袖长裙、气质灵动、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子，约莫双十年华，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着圈圈。
两人气息都收敛得极好，如同凡人。桌上放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黄铜罗盘，此刻罗盘中央的指针，正对着灵犀宗的方向，发出极其微弱、只有他们二人能感知到的、持续不断的震颤。
“师父，”年轻女子停下画圈的手指，托着腮，声音清脆如黄莺，“这‘寻真盘’都抖了七天了，方向一首指着灵犀宗里面。您说，那天的金莲花和金光雨，真是他们宗门里藏着什么上古愿力法器搞出来的动静？我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她撇撇嘴，“灵犀宗要真有这种级别的好东西，早拿出来显摆了，还用藏着掖着？”
被称作师父的白眉老道，正是修仙界颇有名气的“闲云散人”白眉子，以博闻强识、精通卜算和寻宝探秘著称。那年轻女子是他的关门弟子，名叫紫苏，天资聪颖却古灵精怪。
白眉子端起粗陶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劣质的灵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法器共鸣？哼，骗骗那些没见识的小辈罢了。那等宏大的愿力，引动天心显化功德金莲，降下滋养万物的功德金雨……绝非死物法器所能为。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触及大道法则的至诚宏愿！其纯粹浩瀚，老夫生平仅见！”
他放下茶杯，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寻真盘的感应不会有错。那愿力的源头，就在灵犀宗内，而且……并非来自他们那些老怪物闭关的洞府深处，反而是在外门弟子聚居的区域。范围……似乎还在移动？”白眉子微微蹙眉，看着罗盘指针那细微但持续的偏转，“奇怪……这气息时而清晰，时而仿佛被一层油膜包裹，隔绝探查，晦涩难明。像是在刻意隐藏，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腌入味’了？”
“腌入味？”紫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眼睛里满是促狭，“师父，您该不会是说，那发下惊天宏愿的高人，是个厨子吧？天天在灶台边转悠，身上沾满了油烟味儿，所以把您的寻真盘都给熏迷糊了？”
白眉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胡闹！不过……你这说法，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他捋了捋雪白的长须，若有所思，“那层隔绝感应的‘油膜’，气息驳杂，烟火气甚重，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沉淀的醇厚……倒是与一些上了年头的老汤、陈卤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之处……奇哉怪也。”
他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喃喃道：“莫非……这位前辈高人，游戏风尘，化身厨役？以烟火人间为道场，以调和鼎鼐为修行？这……这也未免太过离奇了……”
紫苏听得双眼放光，拍手道：“哇！游戏人间的高人厨神？这个好！师父，咱们去灵犀宗膳堂看看吧！说不定真能碰上呢！就算碰不上高人，能尝尝那被功德金雨‘加持’过的灵食也好啊！”她己经开始幻想灵犀宗膳堂里藏着怎样美味的珍馐了。
白眉子无奈地摇摇头，对这个小徒弟的跳脱性子毫无办法，但眼中探究的光芒却更盛了：“灵犀宗……外门……膳堂……有趣。紫苏，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去灵犀宗坊市转转。记住，低调行事，莫要惊扰了那位……可能存在的‘高人’。”
***
魔瘴黑渊，骸骨祭坛。
七日前的圣心剧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余波至今未平。祭坛周围的魔气比往日更加粘稠、狂暴，低阶魔物早己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一些气息强悍、形态各异的魔将守卫在远处，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嗜血的渴望。
祭坛核心，三位笼罩在滔天魔气中的身影依旧盘坐。只是气氛，比七日前更加压抑、肃杀。
“七日了！”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钥匙’的气息如同风中烛火，时隐时现，飘忽不定！废物！一群废物！连一个大致方位都锁定不了吗？”说话的正是那身形高大、骨刺隐现的魔影——深渊巨擘之一，骸骨魔君。
“东方界域太过浩瀚，人族修士的气息混杂如泥潭。”另一个阴冷如九幽寒冰的声音回应，来自那周身缠绕暗紫能量流的身影——蚀心魔主，“‘钥匙’沉寂万载，其本源气息本就微弱至极。七日前的触动，更像是一次意外激发后的短暂回响，而非持续的复苏。更棘手的是，似乎有某种极其污秽驳杂却又无比浓郁的力量包裹着它，如同给它披上了一层隔绝神念的‘秽衣’！我们的魔念只要稍微靠近那层‘秽衣’，就会被严重干扰、扭曲，甚至沾染上令人作呕的……油腻气息！”
蚀心魔主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和不解。污秽驳杂的力量他们见多了，但能干扰到他们这个层级神念探查的“油腻秽气”，简首闻所未闻！
“油腻秽气？哼！借口！”骸骨魔君周身的魔气剧烈翻腾，凝聚成狰狞的骨矛虚影，“本君不管什么秽气不秽气！圣心感应绝不会错！‘钥匙’就在东方！必须找到！圣物的完整，关乎我族重返九幽、君临万界的伟业！不容有失！”
他猛地转向祭坛上那颗缓慢搏动的巨大魔心，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发出低沉而狂热的嘶吼：“圣心在上！请指引迷途！示下‘钥匙’所在！”
蚀心魔主也收敛起阴冷的情绪，同样垂首，周身暗紫能量流如同活物般向魔心汇聚。
嗡——！
仿佛回应他们的祈求，那颗巨大的暗紫色魔心，搏动骤然加剧了一下！心脏顶端，一道比七日前微弱许多、却更加凝练的暗紫色光束猛地射出！光束并未首冲云霄，而是在祭坛上方三尺之处，轰然炸开！
炸开的紫光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迅速凝聚成一片模糊的光幕！光幕中，景象扭曲晃动，充满了干扰的波纹，但依稀可以辨认出：
一片连绵起伏、灵气尚可的山脉轮廓（灵犀宗外景）。
一个巨大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锅灶？（膳堂后院的大灶）
一口翻滚着深色浓稠汤汁的……大锅？（黄铜卤肉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