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原来是领导啊!误会误会!”彭子其一拍脑门,语气变得热情洋溢,顺手就把门完全拉开了,露出房间里“家徒西壁”的惨状,“您说的能量波动异常?嗨!我想我可能知道是咋回事了!”
他侧过身,指着房间里那个小桌:“领导您看,我这不是最近……搞点小发明嘛,业余爱好,业余爱好!”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脚把地上那个装过瑶池玉液的白瓷酒盅往桌子底下踢了踢。
“小发明?”刘老头狐疑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空荡荡的桌子。
“对啊!”彭子其脸不红心不跳,开始满嘴跑火车,表情真挚无比,“我最近痴迷研究……呃……新型空气加湿器和负离子发生器!对!就是那种能改善空气质量,让人身心愉悦的小家电!您知道的,现在空气不好嘛!”
他指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产品”:“结果吧,我技术不过关,线路老短路,电火花噼里啪啦的,还有一次差点把蚊香液当纯净水加进去了,冒的那烟,五颜六色的,味道还挺冲!估计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电路干扰和化学气体混合,把您那高级仪器给弄误会了!扰民了扰民了,实在对不起啊领导!我这就拆了!保证不再搞了!”
他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完美地将灵药仙气解释成了化学气体,将空间波动解释成了电路短路,还主动承认错误,态度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刘老头被他这一通抢白弄得有点懵,看看手里还在乱闪的探测仪,又看看彭子其那张写满“真诚”和“歉意”的脸,再看看这家徒西壁、确实像能搞出这种不靠谱实验的环境,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
“电路短路?化学气体?”他喃喃自语,似乎试图将这个解释与探测仪那复杂异常的读数对应起来,但这其中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探测仪还在执拗地滴滴叫着,指向彭子其……或者他身后那张桌子底下?
彭子其见老头还在犹豫,心一横,决定再加一把火,施展终极绝技——哭穷卖惨!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生活不易的悲苦,他重重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唉,刘领导,不瞒您说,我也是没办法……失业好久了,找不到工作,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就想着能不能自己鼓捣点小东西,看能不能换点钱……谁知道这么不争气,还给您添麻烦了……我……我这就把这些破铜烂铁都卖了废品……”
他说着,还真情实感地揉了揉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能挤出两滴辛酸泪。
这一招效果拔群。
刘老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住在这破旧的出租屋,一脸憔悴落魄,再听到“失业”、“交不起房租”这些词,脸上那点狐疑瞬间被浓浓的同情和“我懂我都懂”的共情所取代。
他连忙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慰:“哎哎,小彭同志,别……别这样!生活不容易,我懂,我懂!年轻人肯动脑筋是好事,但是……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电线短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引起火灾的!还有那些化学药品,可不能乱兑,会中毒的!”
他彻底收起了那点怀疑,开始语重心长地叮嘱起消防安全和化学品安全知识,俨然一副社区热心大爷的派头。
彭子其心里暗喜,面上却连连点头,一副“领导教育得对,我深刻反省”的乖顺模样。
刘老头絮絮叨叨说了几分钟,终于满意了,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探测仪。奇怪的是,就在彭子其刚才那番“真情流露”之后,探测仪上疯狂乱闪的灯竟然渐渐平息了下来,只剩下两三颗小灯还在偶尔微弱地闪烁一下,滴滴声也几乎听不见了。
“咦?奇怪了,怎么又正常了?”刘老头纳闷地拍了拍仪器,“难道真是间歇性电路干扰?”
他摇了摇头,似乎也懒得深究了,把探测仪塞回那个无纺布袋里,然后又开始在里面摸索。
彭子其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老头还要干嘛?
只见刘老头从袋子里掏出来的,不是什么法宝符箓,而是一张印着蓝色字体的传单,和一小瓶……风油精?
“小彭同志啊,”刘老头把传单和风油精塞到彭子其手里,表情严肃又带着点神秘兮兮,“这个你拿着!这是我们‘超和办’印制的《居民日常防灾减灾及科学应对突发异常事件指南》,上面有防火防盗防诈骗,还有遇到疑似鬼打墙、幻听幻视时的科学处理方法,比如大声背诵核心价值观,或者涂抹少量清凉油提神醒脑!这瓶风油精送你,关键时刻抹一点,管用!”
彭子其拿着那张纸张粗糙、排版土味、内容奇葩的传单和那瓶廉价的风油精,表情呆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有啊,”刘老头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口气变得更加神秘,“最近咱们这片儿,不太平!上面说有什么……‘异常高能反应’掠过,还可能有什么‘违规偷渡客’流窜!你晚上尽量别出门,锁好门窗,要是看到什么不认识、奇奇怪怪的人或者……东西,别好奇,别接触,立刻打这传单上的街道应急电话!或者首接打我电话也行!”
他指了指传单底部一行手写上去的手机号码。
“记住了啊!安全第一!”刘老头又叮嘱了一遍,这才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似的,松了口气,拎着他的破袋子,佝偻着背,一步三晃地走了。
彭子其站在门口,目送着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久久没有动弹。
手里的传单散发着劣质油墨的味道,风油精那刺鼻的薄荷脑气味首冲鼻腔。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荒诞离奇的搞笑感。
一个疑似处理边缘灵异事件的草台班子临时工老头,拿着一台快报废的破烂仪器,被他一通胡扯加卖惨就给忽悠走了,还留下了这么些玩意儿。
这跟他预想的“相关存在”的追击,画风差得也太远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小幅提升本地‘因果合理性’”的效果?让这种不靠谱的基层人员自动脑补出合理的解释,从而忽略真相?
还是说,这个“超和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老头是真糊涂,还是……大智若愚?那台破仪器,难道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法宝?
彭子其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
不管怎样,眼前的危机似乎暂时糊弄过去了。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看着手里那瓶浑浊的矿泉水和那张土味传单,苦笑了一下。
刚喘口气,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小钻风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彭子其的心猛地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