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蓝家村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如同仙境。彭子其起得比鸟还早,不是兴奋,而是被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唤醒了。
村寨里异常安静,连狗吠鸡鸣都少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力量。今天,是“传师学师”仪式的正日。
彭子其洗漱完毕,特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深色衣裤。他对着镜子,难得地收起了惯常的笑容,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把供水、供果、供花、供灯的祈愿又过了一遍。尤其是“智慧”和“清净”,他今天格外需要。
团队众人简单吃过早饭,在蓝爷爷家人的指引下,来到仪式举行的祠堂外。祠堂是全村最古老的建筑,飞檐翘角,木雕精美,历经风雨却依然稳固庄严。此时,祠堂大门紧闭,外面己经聚集了不少身着盛装的村民,人人面色肃穆,低声交谈。
王导再次严肃地强调了纪律,要求所有人员绝对尊重仪式,拍摄必须在指定区域,绝不能越界,不能使用闪光灯,不能大声喧哗。众人纷纷点头。
彭子其注意到,那位林助理今天格外忙碌,他不仅带着平板,还多了一个小巧但看起来相当专业的摄像机,不停地拍摄着环境细节、村民的服饰、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角落,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探究,与其说是文化记录,更像是在……搜集什么。
彭子其心里那点嘀咕又冒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挪到小帅身边,低声问:“帅啊,这林助理,到底是干啥的?我看他比咱们摄影师还忙活。”
小帅看了一眼,撇撇嘴:“谁知道呢?金女士派来的,说是学习观摩,可能也想积累点素材吧?别管他,王导说了,只要不影响拍摄,随他。”
这时,祠堂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蓝爷爷走了出来,他今日换上了一套极其繁复华丽的畲族法衣,头戴高高的神冠,上面装饰着羽毛、银器和复杂的刺绣图案,手持一根雕龙刻凤的神杖,整个人气场全开,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扫过节目组众人,在彭子其脸上略微停顿,微微颔首,然后朗声道:“吉时己到,请祖归坛——仪式开始!外人请止步观礼区,非请勿入,非礼勿视,非允勿言!”
沉重而古老的吟唱声从祠堂内传出,伴随着鼓声和铃铛声,气氛瞬间变得神秘而神圣。村民们纷纷跪拜下去。节目组众人也被这气氛感染,屏息凝神。
主要的仪式环节都在祠堂内进行,外人无法窥见全貌。只能透过大门开合的空隙,看到里面香烟缭绕,人影晃动,听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吟诵,看到蓝爷爷和他的弟子们做着各种复杂而富有韵律的动作。
彭子其看得入了神。他虽然不懂具体含义,但能感受到那种穿越时空的文化力量和信仰的厚重。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金线如意结,发现它似乎微微发烫?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在意。
林助理却显得异常激动,他手里的摄像机几乎不停,嘴里还无声地念念有词,似乎在记录什么关键数据。他甚至试图悄悄调整位置,想更靠近祠堂大门,被一旁负责维持秩序的村民礼貌而坚定地拦了回去。
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中间有休息环节,蓝爷爷的弟子们会出来休息,喝点水。彭子其趁机上前,给一位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年轻弟子递上一瓶水,小声问:“兄弟,辛苦了。这仪式真的太震撼了。里面那个……老师公手里拿的那个编织的神幡,图案好特别,有什么讲究吗?”
年轻弟子擦了擦汗,看了看彭子其,觉得他眼神干净,态度诚恳,便低声解释道:“那是‘祖师爷路线图’,上面的结和图案,记录的是我们畲族祖先迁徙的路线和重要的智慧节点。只有老师公和下一代传人才能完全看懂和编织。”
彭子其心里一动!编织!记录智慧和传承的编织!这和他所学的汉族如意结,以及赵奶奶给的那个特殊结法,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不同民族的古老智慧,在某种层面上是相通的?
他还想再问,那位弟子己经被叫了回去。彭子其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和激动。
下午,仪式进行到“学师”环节。一部分相对外围的、允许观摩的仪式在祠堂外的空地上进行。蓝爷爷的几位核心弟子,在特定的鼓点和吟唱中,演练着古老的畲拳、畲舞,模拟着狩猎、耕种、织布等生产生活场景,动作古朴有力,充满原始的生命力。
这部分的拍摄相对顺利。彭子其也被允许在更近的距离观看。他看得如痴如醉,不仅看动作,更看那些弟子们身上佩戴的编织饰物,努力记忆着那些独特的图案和结法。
然而,意外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