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邝裕美急急打住,蹙眉时望向许兆璂,呼之欲出的不舍和情意,“我抄。”
只要能让她留下来。
邝裕美起身,离开房间时听见背后许兆璂的声音,他命令她,“跪着抄。”
卧室的隔壁是书房,邝裕美明白许兆璂是想把她挪走,像挪走碍事的家具。
因为他累了要休息。
邝裕美t习惯这种折磨,这是她要留下来的代价,她惯于付出这种代价。
邝裕美拉开书房门,橡木门板无声滑开,一股淡淡的雪茄和皮革味迎上来。
书房空间开阔,占据山顶豪宅的最佳景观,巨大的弧形落地窗此刻拉着墨绿色的窗帘,寂寂垂落。
三面通顶的深胡桃木的书架,放着书,错落有致地摆放稀有的矿物标本和嘉士伯拍来的昂贵瓷瓶。
书桌占据房间c位,桌后是一把高背椅,椅背高耸,桌旁有一个用于写字的紫檀矮几。
邝裕美站在矮几旁边许久,心如波涛,等到心绪平复,她认了命,跪下缓缓展卷。
《心经》一篇共268字。
她用书法书写,取过笔架上的毛笔。
邝家兄妹二人,父亲多才多艺,村里学校的老师,教足六个科目,英语数学语文历史音乐美术……
父亲教会她哥邝裕丰巧舌如簧,蛊惑人心,既会做菜又会英语,算账也不遑多让,历史更佳,擅从中国五千年谈起,从秦皇汉武聊至唐高宋祖,再到如今欧美中俄的局势,闲时来了情致,还会吹笛子,为人画一幅漂亮的素描。
父亲却只教她算数和写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母亲看她写字时感叹,以后寻不到出路,可以回村帮人写信写春联,看祠堂偶尔还需要人帮写布告。
父亲听了,斥她母亲,“一个女人,写什么春联?字不够大气。以后嫁人,嫁个生意人、嫁个干活人,帮你夫家记账。你还要细心,不然记错了给夫家添乱。”
后来,邝裕美这手技能派上用场,不是在夫家,不是在村里祠堂,是在剧组面试,她的毛笔字惊艳了选角导演。
那部剧里出现的书信道具都是出自她的手,写信场景是拍得她的手。
现在,邝家兄妹,她成了有名有姓的女演员,她哥成了臭名昭著的诈骗犯。
许兆璂要她静心,心火烧灼,矮几上黑色的墨锭如水沉静。
邝裕美用了黑墨旁边的朱砂墨,烧吧,烧得越旺越好,把一切焚毁。
轻蘸毛笔,笔尖游移,细腻秀气的红字缓缓出现在宣纸上,在雪白的纸张上显得刺眼。
邝裕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习惯这样,他叫她跪着抄经,她就跪着抄。
只听说跪着念经,没听说跪着抄经。
许兆璂纯属磋磨人,发力点都不对,邝裕美是跪着抄写的,柔软昂贵的地毯抵消膝盖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