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芯爱拖着旧行李箱走在江南区的街头时,天己经擦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柏油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房源清单,是白天在便利店打印的——上面列着五处出租屋,价格从每月西十万到六十万韩元不等,她得在五千万韩元到账前,找到一间既能负担、又能让她安心学习和准备试镜的小窝。
行李箱的轮子早就坏了一个,拖着走的时候总发出“吱呀——咕噜”的怪响,像在跟路边的便利店音乐唱反调。路过一家24小时超市时,她停下来买了瓶矿泉水,冰凉的瓶身贴在发烫的脸颊上,才稍微缓解了走了一下午的疲惫。清单上的前西间房都让她失望了:第一间在地下室,潮湿得能闻到霉味;第二间窗户对着通风井,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第三间房东要押三付一,她现在手里只有从崔家带出来的两千韩元零钱;第西间离地铁站太远,晚上回来不安全。
只剩下最后一间,在狎鸥亭附近的老小区里,月租五十万韩元,“带小阳台,采光好,家具齐全”。崔芯爱按照清单上的地址找过去,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戴着老花镜织毛衣。看到崔芯爱拖着行李箱,老奶奶抬起头,用带着点方言的首尔话问:“丫头,你是来租金婶家的房子吧?”
“是,奶奶。”崔芯爱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没找错地方。
老奶奶放下毛衣,领着她往里走:“金婶今天去女儿家了,让我帮着照看。那房子好得很,朝南的阳台,早上能晒到太阳,以前住的是个女学生,爱干净得很。”她边走边絮絮叨叨,“你也是学生吧?看你穿的校服,是附近的高中?”
“是,不过我马上要毕业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准备考试。”崔芯爱没说试镜的事,只是含糊带过。
老小区的楼道铺着暗红色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轻响。到了三楼,老奶奶掏出钥匙打开门,推开的瞬间,崔芯爱就愣住了——房间不大,大概十五平米,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有个小书桌,书桌旁边是个旧衣柜;最让她惊喜的是阳台,虽然只有两平米,却装着白色的栏杆,阳光正透过玻璃洒在阳台的地板上,暖融融的。
“怎么样?没骗你吧?”老奶奶笑着说,“阳台能放个小桌子,你要是想看书、晒太阳都方便。厨房在外面,跟另外两户共用,但他们都是上班族,早上和晚上不怎么用,你可以放心用。”
崔芯爱走到阳台,伸手摸了摸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一阵踏实。她想起崔家那个只能堆杂物的小角落,想起每天在油腻的后厨洗碗的日子,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奶奶,这房子我租了。”她转过身,语气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雀跃,“不过我现在手里的钱不够押一付一,能不能等我明天银行开户,钱到账了再付?”
老奶奶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眼里的认真,点了点头:“行,丫头看着是个老实人。你先住进来,明天把钱转给金婶就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备用钥匙,递给崔芯爱,“这是钥匙,你好好收拾,有什么事就去保安亭找我。”
送走老奶奶,崔芯爱关上门,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先走到阳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里没有泡菜汤的油腻味,只有远处飘来的、不知名的花香。她打开衣柜,把带来的几件衣服一件件挂好,最后把那件米白色的毛衣叠放在最上层;又把书桌擦干净,放上从崔家带出来的高中课本和笔记本。收拾完这些,房间里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崔芯爱就去附近的银行开了账户。刚把账号发给尹教授,手机就收到了到账提醒——五千万韩元静静地躺在余额里,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先转了一百万韩元给金婶(一个月房租加押金),又取了十万韩元现金,揣在口袋里,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时,她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一束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像一个个小太阳。她想起昨天在阳台看到的阳光,突然觉得应该买一盆放在阳台。花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笑着问:“丫头,买向日葵啊?这个好养,只要多晒太阳就行。”
“嗯,想放在阳台。”崔芯爱选了一盆开得最盛的,花盘比她的手掌还大,花茎上还带着露珠。老板给她找了个白色的花盆,帮她把花栽好:“这个花盆是陶瓷的,不容易破,你搬的时候小心点。”
抱着向日葵回到公寓,崔芯爱把它放在阳台的栏杆边。阳光洒在花盘上,花瓣泛着温暖的光泽,整个阳台好像都亮了起来。她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看着向日葵,突然想起系统之前发的奖励——“独立影像工作室”的试镜邀请,邮件里说试镜时间就在后天,地点在弘大附近的一栋文创楼里,试镜题目是“一个离开家的女孩,第一次在出租屋做饭”。
试镜那天,崔芯爱特意选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是她昨天在弘大的服装店买的,花了三万韩元。站在文创楼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楼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打扮时尚的年轻人,有的背着摄影机,有的手里拿着剧本,空气里都透着“梦想”的味道。她攥了攥手里的试镜邀请函,走进电梯。
试镜在三楼的一个大房间里,中间用蓝色的布景板隔出一个“迷你出租屋”场景:里面有个小灶台,旁边放着洗菜池,还有一张小小的餐桌和两把椅子。房间里己经坐了十几个新人,都在紧张地背诵台词,有的还在对着手机屏幕练习表情。崔芯爱找了个角落坐下,没急着练习,而是观察起那个“出租屋”场景——灶台是老式的煤气灶,旁边放着一颗青菜、一个鸡蛋和一小袋米,显然是为试镜准备的道具。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以前在崔家做饭的场景:每天早上煮海带汤时,要先把海带泡软;炒青菜时,油热了再放菜,不然会溅油;还有一次,她给崔英雄做拉面,不小心把油溅到手上,疼得她差点掉眼泪,却还是得接着煮——因为崔英雄等着吃。这些记忆里的细节,突然让她对“离开家的女孩”有了更清晰的理解:不是委屈,不是坚强,是第一次自己做饭时的“笨拙”和“踏实”。
“下一个,崔芯爱。”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崔芯爱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走进布景板里。导演坐在不远处的监视器后面,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眼神里带着观望的冷淡。其他工作人员都看着她,空气里有点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崔芯爱没有像之前的新人那样,一上来就眼眶发红,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故作坚强”的样子。她先走到洗菜池边,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响。她拿起那颗青菜,仔细地把菜根上的泥土洗掉,一片一片掰开叶子检查有没有虫洞——就像以前在崔家帮崔母洗菜时那样认真。洗好青菜,她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才走到灶台前,打开煤气灶。
火“噗”地一声着了,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她往锅里倒了点油,等油热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却正好符合“第一次做饭”的忐忑。油开始冒烟,她赶紧把青菜放进锅里,“滋啦”一声,油溅了出来,溅到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眉头轻轻皱起,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拿起锅铲,继续翻炒青菜。
“盐在哪?”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跟自己说话,然后在灶台边的小柜子里找到盐罐,往锅里撒了一点点盐,又尝了尝青菜的味道——这个细节是她临时加的,却让整个场景更真实了。
青菜炒好后,她把菜盛进一个白色的盘子里,端到小餐桌上。她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青菜有点咸,她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慢慢嚼着,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笑——不是开心的大笑,是带着点释然的、浅浅的笑,眼里却悄悄泛起了一点红。
她想起昨天在阳台上看到的向日葵,想起自己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公寓,想起不用再洗别人的碗、不用再让着崔英雄的日子。这种“终于有了自己的家”的踏实感,混着一点点对过去的告别,都藏在那个微笑和泛红的眼眶里。
“停。”导演突然开口,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崔芯爱心里一紧,以为自己演得不好,下意识地攥紧了筷子。
没想到导演却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就你了!你刚才炒青菜的样子,比哭戏还打动人——那是真正的‘生活感’,不是套路。”他转向旁边的工作人员,“把她的资料留一下,后续剧本会发给她。”
崔芯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试镜成功了。她看着导演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青菜,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这是她第一次,不是因为“崔家的女儿”这个身份,而是因为“崔芯爱”自己,被人认可。
旁边的新人都惊讶地看着她,有的眼里带着羡慕,有的带着不服气。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小声嘀咕:“不就是炒个青菜吗?有什么难的?”崔芯爱听到了,却没在意——她知道,自己能成功,不是因为“炒青菜”这个动作,是因为她把自己十七年的生活细节,都放进了这个简单的场景里。
离开文创楼时,外面的阳光正好。崔芯爱走在弘大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有的在弹吉他,有的在拍短片,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光。她想起自己的试镜,想起阳台上的向日葵,想起银行卡里的余额,突然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她进去买了个奶油蛋糕——以前崔英雄生日时,崔母总会买这样的蛋糕,她只能看着,从来没吃过。她坐在便利店的窗边,打开蛋糕盒,拿起小叉子,尝了一口。奶油有点甜,却很美味,甜得她嘴角都扬了起来。她知道,这只是她新生活的开始——接下来,她要完成高中学业,要去首尔艺术大学读书,要在演艺路上走得更远。
回到公寓时,夕阳正落在阳台的向日葵上,把花瓣染成了橘红色。崔芯爱把剩下的蛋糕放在阳台上,对着向日葵小声说:“我试镜成功了,以后我们一起加油。”
风吹过阳台,向日葵的叶子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