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晏晞的声音斩钉截铁。
“好！”老鬼手一拍大腿，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他转身在那一堆令人作呕的瓶罐里飞快翻找，嘴里嘟囔着：“地脉阴髓…血玉蟾酥…啧，存货不多了，亏大了亏大了…”最终，他翻出两个更小的、材质奇特的容器：一个是用某种惨白骨头雕成的骨瓶，寒气森森；另一个是半透明的血红色玉盒，隐隐透出腥甜之气。
他走到石台边，示意晏晞：“躺好！别乱动！待会儿老头子取你‘火种’的时候，忍着点！敢乱动坏了事，这丫头立马咽气！”
晏晞依言躺下，闭上双眼，将心神完全沉入识海，努力沟通、安抚着那缕新生的混沌源炁和脆弱的青莲雏形。他能感觉到老鬼手枯瘦、冰冷、带着浓重药味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上，一股带着强烈吸扯之力的怪异能量缓缓渗透进来。
剧痛！如同活生生从灵魂深处剜走一块！晏晞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那缕好不容易诞生的混沌源炁被强行抽离了一丝，青莲雏形肉眼可见地黯淡、虚幻了几分，仿佛随时会溃散！识海中的系统警报疯狂闪烁，核心裂痕修复进度瞬间归零，甚至出现了一丝倒退！
但他死死咬着牙，纹丝不动！
老鬼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动作却丝毫不停。他将从晏晞体内抽出的那缕微弱却蕴含着奇异调和生机的混沌源炁，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那气息呈现一种极其淡薄的灰青色，带着初生般的纯净与一丝混沌的苍茫。他左手打开骨瓶，三滴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骨阴寒与大地厚重气息的黑色液体——“地脉阴髓”滴落；右手揭开血玉盒盖，剜出一小团如同凝固血液、散发着辛辣刺鼻气味的暗红色膏状物——“百年血玉蟾酥”。
枯瘦的手指如同穿花的蝴蝶，快到留下残影！他将三滴地脉阴髓精准地点在素蘅眉心、心口、丹田三处要害！阴髓瞬间渗入皮肤，一层薄薄的黑冰迅速蔓延，所过之处，素蘅体内那些疯狂泄露生机的“破洞”仿佛被强行冻结、堵住！她微弱的生机流逝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紧接着，老鬼手将那一钱血玉蟾酥混合着晏晞贡献出的那缕灰青色混沌源炁，在掌心用自身一股怪异的、带着硫磺味的灵力强行糅合！嗤嗤作响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剧毒、阴寒、生机与混沌调和之力的怪异药气升腾而起！
“丫头，忍着点！这一下可比刀剐还疼！”老鬼手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这团糅合好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灰青药膏，狠狠拍在素蘅的小腹丹田位置！
“唔——！”
昏迷中的素蘅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痛苦呜咽！苍白如纸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细密的汗珠混着污垢渗出！一股狂暴的药力混合着混沌调和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入她破败不堪的丹田，与盘踞其中的虫毒秽气、阴寒魔气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体表浮现出诡异的暗红与青黑交织的纹路，如同无数毒虫在她皮肤下钻行！痛苦，深入骨髓，首抵灵魂！
晏晞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虚弱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素蘅体内那场惨烈的“战争”。血玉蟾酥的剧毒在剿杀虫毒秽气，地脉阴髓在强行冻结、封堵经脉裂痕，而自己那缕混沌源炁，则如同最精妙的催化剂和调和剂，在狂暴的药力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微妙的平衡，并试图激发素蘅自身那缕残存的、坚韧的清源生机！
这个过程，痛苦至极，却也蕴含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残酷生机！
老鬼手枯瘦的手掌死死按在素蘅丹田，浑浊的双眼精光暴射，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精纯而怪异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引导着这场凶险万分的“治疗”。他额角也渗出了汗珠，显然并不轻松。
时间在痛苦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素蘅剧烈的颤抖终于开始减弱。体表那诡异的暗红青黑纹路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颜色淡了许多。她弓起的身体软软地瘫回冰冷的地面，急促痛苦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平稳，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带着濒死的断续。脸上那病态的潮红褪去，恢复成一种疲惫到极致的苍白。
老鬼手长长吁了一口气，收回手掌，枯瘦的脸上也显出一丝疲惫。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地上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的素蘅，又瞥了一眼石台上同样虚弱不堪、但眼神依旧锐利的晏晞，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肉痛：
“成了！死不了了！根基…嘿嘿，看造化吧！老头子我算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掏出来了！你们俩这条命，从现在起，连皮带骨，都是我的了！”
他自顾自地走到墙角，翻出几个黑乎乎的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嚼着，又灌了一大口浑浊的液体，满足地打了个嗝。
晏晞没有理会老鬼手的聒噪。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再次将微弱的心神投向角落里的素蘅。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晰了一些。
那些致命的“破洞”被地脉阴髓暂时封堵住了，生机不再疯狂外泄。丹田内狂暴的药力厮杀己接近尾声，虫毒秽气被血玉蟾酥消磨了大半，残余的被压缩到角落。最关键的，是他感知到，素蘅心脉深处，那缕坚韧的清源生机，在经历了混沌源炁的调和与激发后，似乎…壮大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在灰烬中重新点燃的小小火苗，顽强地燃烧着！
更重要的是，他识海中那黯淡的青莲雏形，在经历了被强行抽取源炁的痛苦后，此刻竟缓缓地、自发地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源自素蘅体内那缕被“点燃”的清源生机！虽然微乎其微，但那种滋养感是真实的！仿佛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无形的循环！
**共生…互补…**
晏晞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震撼和思考深深埋入心底。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终于支撑不住，沉入了黑暗。但在沉睡前，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溯光玦破碎了，但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乎混沌与清源本源的羁绊，却在他们之间悄然缔结。归墟城的亡命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这个名为素蘅的女子，她的生死与未来，己与自己那初生的混沌道基，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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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城·鬼手医坊屋顶阴影处**
孤燐如同真正的影子，完美地融于建筑的棱角之中。他狭长妖异的眼眸穿透破败的瓦片缝隙，将下方石室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老鬼手以近乎邪异的手段吊住了素蘅的命，看着晏晞虚弱却决然地贡献出那缕珍贵的混沌源炁，看着两人之间那无形却仿佛存在的奇异联系在治疗后更加明显…
他的嘴角，那抹玩味而冰冷的弧度更深了。指尖，一枚薄如蝉翼、刻满诡异符文的黑色玉简无声浮现，神念如丝，将所见所闻迅速刻印其中。
“混沌青莲雏形…调和显形…清源圣女…本源共鸣…”孤燐无声地低语，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幽光，“厉沧殿主…您等待的‘混沌道胎’，似乎…正在孕育着超越预想的变数呢。这潭水，越来越有趣了。”
玉简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芒，遁入虚空，消失不见。孤燐的身影也如同墨汁入水，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归墟城上空永恒弥漫的混沌雾气，无声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