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尘埃混杂着劣质丹药的酸腐气、腐烂垃圾的恶臭以及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味道，如同粘稠的毒液，灌满了晏晞的口鼻，将他从深沉的昏迷与剧痛的混沌中强行呛醒。
“咳…咳咳咳！”撕裂般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膝那深可见骨、流淌着墨绿色毒血的旧创，传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咳嗽，都像是有人在用烧红的铁钎搅动他的内脏。
意识如同沉船后漂浮的碎片，艰难地拼凑。
他躺在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地面上。视线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头顶是由巨大、弯曲的灰白色兽骨交错搭建的穹顶，缝隙间塞着破烂的兽皮和油毡，勉强遮挡着外界永恒黄昏投下的、带着铁锈红的光线。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感。
【警告！意识恢复…系统重启中…】
【警告！肉体损伤：重度（本源受创，右膝旧伤崩裂恶化，毒素侵蚀加剧）】
【警告！灵魂损伤：极重度（星核濒临破碎，结构不稳定）】
【警告！能量冲突：高（混沌本源逸散，万象炉污染活跃度提升，噬源反噬加剧，清源余烬微弱）】
【警告！环境毒素（低烈度混合型）持续侵蚀！威胁等级：低（当前状态）】
【清源链接：感应中断（微弱波动）】
冰冷的、带着杂音的系统提示断断续续地在意识深处响起，如同坏掉的留声机，每一个字都加重着身体的沉重与灵魂的撕裂感。
归墟城…贫民窟…那个由无数废弃巨兽骸骨堆砌而成的混乱之城…自己竟然没死？不，比死更糟。晏晞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在更大的废弃兽骨结构内部，用碎骨、破布、锈蚀金属板勉强隔出来的狭小空间。空间不足三丈见方，地面坑洼不平，积着黑色的污水。除了他躺着的这片稍微干燥点的烂草堆，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破烂，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回应他的只有钻心的剧痛和如同灌了铅般的沉重。新生的、带着灰青金属光泽的皮肤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暗沉的污血正从裂痕中缓慢渗出。眉心那枚暗金蛇形烙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冰冷粘稠的掌控气息，贪婪地吸收着他体内因星核濒临破碎而逸散出的、混乱驳杂的微弱能量。
逃出来了…暂时。但代价惨重得难以想象。深空星璇崩溃，化为这颗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彻底粉碎的灰黑色星核。素蘅…她的情况只会更糟。厉沧…那双冻结万物的眼睛仿佛仍在虚空中凝视着他，冰冷彻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窝棚那由几块破烂木板拼凑的“门”被粗鲁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挤了进来。来人穿着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布袍，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刻满了风霜与苦难的沟壑，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常年生活在底层特有的麻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的右腿明显有些瘸，走路时拖在地上。
“哟？醒了？”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和浓重的市侩气息。“命还挺硬，从那么高的天上砸下来，把老孙头的‘骨巢’顶都砸穿了，居然没摔成肉泥？”他指了指窝棚顶部一个巨大的、被勉强用几根新捡的粗骨和破布堵住的破洞。
老孙头？晏晞艰难地聚焦视线，看向这个贫民窟的老者。他身上只有极其微弱的、驳杂不堪的灵力波动，勉强算是引气期修士，但显然早己被生活磨掉了所有棱角，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本能。
“水…”晏晞的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老孙头浑浊的眼睛在晏晞赤裸、布满裂痕和污血的身体上扫了几眼，尤其是在他眉心那枚搏动着的暗金烙印上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贪婪。他慢吞吞地走到角落里一个黑乎乎的瓦罐旁，用豁口的破碗舀了半碗浑浊不堪、还漂浮着不明杂质的水，递到晏晞嘴边。
“省着点喝，这水可金贵。”老孙头嘟囔着。
晏晞顾不得许多，勉强抬起头，贪婪地吞咽着那带着土腥味和怪味的浑水。冰凉的水流划过火烧般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但也再次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谢…谢…”晏晞喘息着，声音依旧微弱。
“谢？”老孙头嗤笑一声，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带着浓浓的嘲讽。“小子，别急着谢。你砸坏了老孙头的‘豪宅’，还吓跑了我好不容易攒下的几只‘寻宝鼠’（指贫民窟里常见的、能找点垃圾的小兽），这笔账，怎么算？”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晏晞，像是在评估一件破烂货物的价值。“看你这样子，也榨不出几块灵石…啧，晦气！”
晏晞沉默。他现在身无长物，连动一下都困难，确实是个巨大的累赘。在这弱肉强食的归墟城底层，老孙头没把他首接丢出去喂野狗，或者趁他昏迷剥皮拆骨卖零件，己经是“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