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冰窟。
死寂再次降临,却与之前的永恒冰封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肆虐后的焦灼感、邪毒腐蚀的腥臭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余悸。
宴晞维持着“冰雕”的伪装,连最细微的生命波动都极力收敛,心脏却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厉沧最后那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如同冰锥悬于眉心,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浩瀚的意志虽然退去,但他感觉,一双冰冷的眼睛仿佛仍透过无尽玄冰,淡漠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任何的异常,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冰窟入口处那层新生的玄冰封禁,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幽深,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坚固气息。
确认再无异动后,宴晞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解除了假死状态。剧烈的虚弱感和神魂的刺痛瞬间袭来,让他几乎晕厥。识海中的混沌星漩光芒黯淡,旋转缓慢,边缘的墨色污染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他看向地面。
隼厌依旧被那根断裂的玄冰锁链缠绕着,昏迷不醒。他庞大的身躯缩小了许多,异化的鳞片黯淡无光,多处伤口仍在缓缓渗出墨绿色的毒血,气息微弱而混乱,但比起之前的彻底疯狂,己然多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身的生命韵律。
宴晞眼神复杂。
此人曾是厉沧麾下追捕他的魔将,如今却因他落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更在最后关头,凭借一丝本能向他求救。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要耗费本就珍贵无比的力量,风险极大,且隼厌醒来后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不救,任其自生自灭,似乎更符合魔道生存法则。
宴晞沉默片刻,缓缓抬起那只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指尖,一缕比发丝更细的、灰蓝色的混沌源炁艰难凝聚。
他最终做出了选择。
并非出于仁慈,而是基于最冷静的利益权衡——隼厌熟悉幽冥殿,了解厉沧和老鬼手,其本身实力不俗,若能恢复并收服,将是一个极强的助力和信息源。反之,若其死在这里,毫无价值,甚至可能成为厉沧发难的借口。
指尖的源炁缓缓点向隼厌眉心,并非强行驱毒或疗伤(他也做不到),而是尝试以其“调和”特性,稳定隼厌体内那刚刚强行融合、却依旧暴躁混乱的混合能量,防止其再次失控反噬,并微弱地滋养其濒临熄灭的魂火。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宴晞的脸色越发苍白,刚刚压下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但他坚持着,如同精工细雕。
腐骨医坊,深处。
老鬼手站在一面浑浊的水镜前,水镜中映出的画面正是恢复死寂的永寂冰窟入口。之前的惊天大战和厉沧的意志降临,显然也惊动了他。
“厉沧亲自出手了…”他蜡黄面具下的独眼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凶神被强行驱逐,鬼莲那老家伙也溜得飞快…试验体七号的气息还在里面,似乎没死?但被禁锢了?”
他枯槁的手指掐算着,试图窥探天机,却被一层冰冷的、蕴含无上威严的力量狠狠反弹回来!
“哼!”他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不甘。
厉沧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想要虎口夺食,难度极大。
但宴晞那混沌道胎的秘密,以及隼厌身上发生的奇妙变化(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并似乎稳定了些),都让他心中的贪婪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不能硬来…必须等待更好的时机…”他低声自语,目光阴鸷,“或许…该从那个被废的圣女身上再找找突破口?厉沧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冰窟,那边或许…”
一个新的阴谋,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幽冥殿,白骨王座。
厉沧闭合的眼眸缓缓睁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
冰窟内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宴晞那仓促的伪装,那试图救治隼厌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倒是…长进了些。”他淡漠评价,听不出喜怒,“懂得审时度势,甚至尝试收拢人心了么?”
对于宴晞没有趁机动用那丝破封的力量尝试逃跑或做其他小动作,而是选择隐藏和救治隼厌,他略微感到一丝意外,但也仅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