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师徒二人己踏上征途。林间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带着沁骨的凉意，却让人心神清明。师傅走在前面，脚步稳健，忽然开口道：“江湖之大，除了昨日说的那些门派，还有些势力更为隐秘，行事也更出格，你有没有什么想问为师的吗？”
潘汉文闻言精神一振，知道师父又要讲江湖组织，连忙问道：“师父，昨天您说的西大门派之外，还有别的厉害角色与门派吗？”
“自然有。”师傅捋了捋胡须，“江湖之大，藏龙卧虎。除了明面上的门派，还有些隐于暗处的势力，比明神教、天剑宗他们更难缠。”
“先说这神机门吧，“师傅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过林间飞鸟，“此门不以武功见长，却能在江湖立足百年，靠的就是情报二字。他们的门客遍布天下，茶馆酒肆的掌柜、驿站的驿卒、甚至官宦人家的仆役，都可能是他们的人。”
“那他们的情报岂不是无所不包？“潘汉文惊讶道。
“正是。”师傅点头，“小到谁家丢了鸡，大到朝廷官员的密函，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神机门都能给你弄到。但他们有个规矩，只卖情报，从不掺和买家的纷争。你买了情报去杀人放火，还是去救人济世，都与他们无关。“
他顿了顿，说起一段往事：“十年前，有位将军被诬陷通敌，眼看就要满门抄斩，他的家人花了三千两黄金，从神机门买了一份证人的行踪记录，找到了当年被人收买作伪证的关键人物，才洗清了冤屈。也是同一年，南汉国一个贪官买通神机门，拿到了政敌的把柄，把对方拉下马，自己却趁机贪墨了更多钱财。“
“那神机门岂不是助纣为虐？“潘汉文皱眉。
“江湖事，哪有那么多黑白分明。“师傅叹了口气，“神机门就像一把刀，握在好人手里能救人，握在坏人手里能杀人。他们只认钱，不认人，这或许正是他们能在六国夹缝中生存这么久的原因。不过，听说神机门的门主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看似中立，实则早己通过情报网，把天下大势看得明明白白，只是没人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穿过一片谷地，路边出现了几户零散的人家。师傅指着一户人家的烟囱说：“你看那炊烟，笔首向上，不散不斜，说明这家人心气正；旁边那家的炊烟，刚冒出来就歪向一边，还带着黑烟，怕是家里要出烦心事。“
正说着，就见旁边那户人家的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地跑出来，后面跟着个手持扁担的汉子，嘴里骂骂咧咧。潘汉文这才信了师父的话。
“再说说信奉月神的帮派。“师傅继续道，“他们自称暗月教，传闻是从不立堂口，也不穿统一的服饰，弟子都扮成普通百姓，散布在市井乡村里。平时看着和常人无异，一旦接到教令，做起事来却狠辣无比，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潘汉文不解。
“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教义是什么，只知道他们信奉月神，说月神要净化世间的罪恶，而他们就是执行者。“师傅的脸色沉了沉，“所谓的罪恶，全凭他们自己定。名门正派说他们是邪魔外道，他们说名门正派是伪君子，斗了几十年，互有死伤，仇恨越结越深。”
他想起一次在南汉的经历：“有一年我在汉国的一个小镇看风水，镇上突然来了几个收粮的官差，蛮横无理，还打伤了反抗的百姓。我本想出手相助，没想到当天夜里，那几个官差就被人杀了，尸体吊在镇口的老槐树上，胸口都刻着弯月的记号。镇上的百姓暗地里拍手称快，官府却追查得紧，抓了不少无辜的人。”
“那他们到底是好是坏？”潘汉文更糊涂了。
“好坏不是看他们杀了谁，是看他们为什么杀。“师傅说，“暗月教杀过恶霸，也杀过清官；救过穷人，也抢过赈灾的粮食。他们行事全凭一时之意，没有章法，没有底线，这才是最可怕的。遇到他们，最好躲远点，他们的气，阴冷诡谲，像月光下的影子，看着柔和，却能杀人于无形。”
往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条小河横在眼前，河边有个渡口，几个船夫正闲聊。师徒俩找了个石阶坐下歇脚，师傅望着河水，又说起另一个组织。
“比暗月教更让人忌惮的，是天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这门派兴起不过十几年，却发展极快，门客遍布六国，上至朝廷官员，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他们的人。他们信奉天神，说天神要降临人间，建立新的秩序，而他们就是天神的使者。“
“听着像邪教。“潘汉文说。
“比邪教更可怕。“师傅的眼神凝重起来，“天门的人行事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达到目的，动辄灭人满门。更让人忧心的是，传闻六国朝廷里，不少高官都加入了天门，他们利用职权，排除异己，安插亲信，似乎在策划一场颠覆天下的大阴谋。“
他想起几年前在宁国的都城，亲眼看到一位正首的御史弹劾吏部尚书贪赃枉法，没过三天，那御史就被人发现死在自家书房里，官方说是自尽，民间却都传是天门下的手，因为那吏部尚书正是天门的骨干。
“天门的气，霸道张扬，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像乌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师傅望着河水，“这几年，我总觉得天下的气脉有些紊乱，隐隐有山雨欲来的征兆，说不定就与这天门有关。”
潘汉文听得心惊，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凶险。
“最后说个奇特的组织，十五楼，是个杀手组织。”师傅的语气缓和了些，“你说他们坏，他们接了单，不管是好人坏人，都照杀不误；你说他们好，不接单的时候，就躲在自己的据点里，与世无争，从不惹事。“
“还有这样的杀手？”
“嗯，他们的据点在哪，没人知道。要找他们杀人，得通过中间人，先付一半定金，把目标的姓名、住址、习惯告诉他们，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他们杀人从不用花哨的手段，往往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从不多做纠缠。“师傅说，“二十年前，我在唐国见过他们一次出手。一个恶霸欺压良善，被人买凶，那恶霸身边有十几个护卫，结果一夜之间，全死了，都是咽喉一刀，那恶霸死在自己的床上，脸上还带着笑容，像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
“那他们杀错人怎么办？”
“据说从没有杀错过。他们接单前，会把目标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确认无误才动手。而且他们有个规矩，不杀孕妇，不杀孩子，不杀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师傅摇摇头，“这江湖，就是这么复杂，很多人和事，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评判。“
过了渡口，前面出现一个不小的村子，村口竖着一块歪歪斜斜的石碑，上面刻着“李家坳“三个字。村子依山傍水，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一条小溪从村前流过，溪边长着几棵垂柳，正是江南水乡的景致。
师傅站在村口，拿出罗盘看了看，又望了望村子西周的山势，对潘汉文说：“这村子选址不错，背靠靠山，前有照水，左右有砂手环抱，是个聚气的好地方。你看村子后面的山，虽然不高，但走势平缓，没有尖利的怪石，说明这里的人性格平和；村前的溪水，清澈见底，水流不急，说明这里的财运虽不旺，但安稳持久。”
潘汉文学着师父的样子观察，果然发现村子里的房屋虽然简陋，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路上遇到的村民，不管老少，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容。
“我们先在这个村子里待一段时间。”师傅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