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师徒俩己踏上了一段路途,穿行于密林的古道上。路是前人踩出的土路,两旁的古树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潘汉文踩着满地的腐叶,听着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鼻尖萦绕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师父,这林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潘汉文忍不住开口,目光扫过那些需要几人合抱的老树。树干上布满青苔,有些还挂着藤蔓,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师傅正仰头观察树冠的形态,闻言点点头:“少说有百年了。你看这些树,枝桠都往东南倾斜,却没一棵长得歪歪扭扭,说明这片林子的气是活的。树跟人一样,处得安稳了,才会长得周正。”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这就像做人,心术正了,行事才会有根基;心术歪了,再怎么钻营,早晚要栽跟头。”
潘汉文知道师父又要讲为人处世的道理,赶紧竖起耳朵。
“咱们看风水,说到底是跟人打交道。”师傅放慢脚步,声音在林间显得格外清晰,“遇到的人形形色色,有谦和的,有傲慢的,有诚信的,有狡诈的。但不管对谁,咱们都得守住两条——一是不违天地规律,二是不昧自己良心。”
他指着一棵被藤蔓缠绕的小树:“你看这树,被藤蔓缠得快喘不过气了,却还在往上长。这是它的本分。咱们也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本分不能丢。当年我在北边一个县城,有户人家为了争一块宅基地,想让我做假证,说邻居家的祖坟占了他家的龙脉,还许给我五十两银子。”
“您没答应?”潘汉文问。
“自然没答应。”师傅冷笑一声,“那家人的宅基地本就占了泄洪的水道,我要是帮了他,不光是坑了邻居,将来山洪下来,他家自己也要遭殃。我不光没帮他,还劝他把宅基地往高处挪挪。他骂我多管闲事,最后还是听了我的话,去年夏天那场大水,县城低洼处的房子都淹了,他家安然无恙,后来还特意来谢我。”
潘汉文听得入神,忽然想起师父说的“三不看”,原来这些规矩都是从实实在在的经历里来的。
穿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的山脉横亘在前方,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师傅指着山脉说:“这就是‘卧龙山’,是严汾县地界的主要山脉。你看它的走势,从西北而来,到这里缓了缓,又往东南延伸,像龙摆尾,这就是活龙脉的气象。”
“龙脉真的像龙吗?”潘汉文好奇地问。
“是像,也不是。”师傅说,“龙脉是天地气脉汇聚的地方,有起有伏,有隐有现,跟龙的形态相似,所以叫龙脉。真正的龙脉,藏在大山深谷里,肉眼难见,得用心去感。”他指着山脉中段一处凹陷:“你看那里,像是龙的咽喉,那就是一处‘气口’,地气从那里吐纳。要是在那附近找穴眼,必是上佳之地。”
“穴眼就是下葬的地方吗?”
“不止下葬。”师傅摇头,“阳宅选址也要找穴眼,就是地气最旺、最聚气的点。找穴眼有个诀窍,叫‘望、闻、问、切’——望山势走向,闻草木气息,问水土甘苦,切地脉浮沉。当年我师傅教我找穴眼,让我在山里待了三个月,只看不说,首到能一脚踏出哪块地是‘生气穴’,哪块是‘死气穴’,才算过关。”
潘汉文第一次听到师父提起他的师傅,眼睛一亮:“师父,您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师傅的目光变得悠远,像是透过眼前的山脉看到了往事:“我师傅姓周,人称‘周铁嘴’,不是因为能说会道,是因为看风水从不出错,话一出口,就像铁钉钉在板上。他一辈子没收过别的徒弟,就我一个。”
“为什么只收您一个?”
“你师祖,太师祖也都是一样,都是只收一个徒弟,你师祖他说风水这行当,贵精不贵多。”师傅在一块青石上坐下,示意潘汉文也坐,“真正的本事,不是教出来的,是悟出来的。收十个八个徒弟,不如把一个徒弟教透。他带我的时候,从不让我死背书,天天带着我走山看水,让我自己去想,自己去试。有一次我把一处‘败穴’看成了‘旺穴’,他没骂我,就带我在那穴眼旁住了七天,让我看那里的草怎么黄的,虫怎么死的,露水怎么比别处少的,我自己就明白了。”
他看着潘汉文,眼神温和却郑重:“我这辈子,也只打算收你一个徒弟。不是说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但你心诚,眼亮,性子稳,是块能沉下心学东西的料。我把我从师傅那里学的,还有我自己走江湖悟的,都教给你,能不能接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潘汉文心里一热,起身对着师傅深深鞠了一躬:“师父放心,徒弟一定用心学,绝不辜负您和周师祖,太师祖的期望。”
师傅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我师傅常说,风水师看的是地,修的是人。他一辈子帮人看了无数宅地,自己却住了一辈子茅草屋。临终前,他把我叫到跟前,只说了三句话——‘气随心转,境由心生;一命二运三风水,西积阴德五读书;莫求富贵,但求心安’。这三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潘汉文把这三句话一字一句记在本子上,觉得比任何风水口诀都珍贵。
歇够了脚,师徒俩继续赶路。路上遇到一队商队,赶着马车,驮着货物,尘土飞扬地从身边经过。师傅看着商队远去的背影,说:“你看这商队,走南闯北,靠的是路熟;咱们走江湖,靠的是眼明。这天下之大,不光有咱们风水一行,还有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合起来就是江湖。”
“师父,您走过很多地方,见过江湖上的人吗?”潘汉文问。
“见得多了。”师傅笑了笑,“年轻时我在南边待过几年,那里江湖门派多,纷争也多。你知道现在天下有哪几大势力吗?”
潘汉文摇摇头,他从小在汾西长大,接触的都是街坊邻居和城里的商户,从没听过江湖门派。
“如今天下分六国,各据一方,战火虽不多,暗地里的较量从没断过。江湖上的门派,也跟各国势力盘根错节。”师傅掰着手指说,“我们现在讲讲我们南汉国几个江湖势力,最让人忌惮的是‘明神教’,听人说是在大漠深处,教众遍布整个南汉,行踪诡秘,信奉‘太阳神’,行事不拘常理,有人说他们是替天行道,也有人说他们是邪魔外道,但是记住,是正是邪全凭自己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