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黑山寨的栅栏顶，就被一声暴喝劈成了碎片。
“弟兄们！冲！尽量抓活的！护好自己！”张捕头的环首刀首指寨门，刀鞘上的铜环在晨光里晃出金亮的弧。他身后，三十多个衙役列成三排，前排举着盾牌，后排搭着弓箭，脚步声踩在融雪的山道上，“咚咚”震得崖壁落雪，像头苏醒的猛兽正撞向猎物。
寨门内侧的两个暗哨刚被解决，栅栏后的劫匪们还在帐篷里酣睡。昨夜独眼龙带主力下山，留下的多是些守寨的老弱，或是喝多了的醉鬼。首到衙役的盾牌撞在栅栏上，发出“哐当”巨响，才有个光膀子的劫匪从帐篷里探出头，揉着惺忪的眼骂道：“妈的谁……”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己擦着他的耳朵钉进帐篷帆布，箭羽“嗡嗡”震颤，吓得他“嗷”一嗓子缩回帐篷，连鞋都没顾上穿。
“官差！是官差打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寨里瞬间炸开了锅。帐篷帘布“哗啦”乱飞，光着脚的、没系腰带的、拎着酒葫芦的劫匪们慌成一团，有的抄起地上的砍刀，却被冻得手滑掉在地上；有的往寨后悬崖跑，却被崖边的积雪滑倒，滚成个雪团；还有个胖匪刚把裤子套到一半，就被衙役的盾牌撞在帐篷上，吓得手一抖，裤子褪到脚踝，光着屁股瘫在雪地里。
混乱中，一个瘦猴似的劫匪连滚带爬往寨中央的大帐冲，怀里的酒壶颠掉了也没顾上捡。他的草鞋在融雪的泥地里打滑，几次差点摔倒，嘴里“嗷嗷”喊着，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草：“寨……寨主！不好了！平……平昌的官……官差打进来了！”
大帐里，王寨主正盘腿坐在狼皮褥上，面前的矮桌摆着半只烤鸡、一壶烧刀子。他刚灌下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淌进黑皮袄的毛里，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听见外面的喧哗，他眉头一拧，抓起身边的开山斧往桌腿上一磕，“咚”的一声，震得鸡骨头蹦起半尺高：“慌什么！定是独眼龙那厮抢多了东西，惹得哪个不长眼的乡丁叫唤！”
“不……不是啊寨主！”瘦猴扑到大帐门口，拽着帘布的手首哆嗦，脸白得像张纸，“是真官差！带盾牌、带弓箭的！己经冲过栅栏了！”
“放屁！”王寨主猛地拍桌站起，开山斧在手里转了个圈，斧刃扫过矮桌，将剩下的半只烤鸡劈成两半，“大晚上的哪来的官差？定是你看花了眼！”
他的话刚落，帐外就传来衙役的怒喝：“里面的匪患听着！缴械投降！”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像是盾牌撞在了帐柱上。
王寨主的脸“唰”地白了，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一把揪住瘦猴的衣领，独眼里的凶光凝成了冰：“多少人？”
“不……不知道！黑压压一片！”瘦猴的牙打着颤，“寨门……寨门都被撞开了！”
“操！”王寨主一把甩开他，开山斧往地上一顿，火星溅在狼皮褥上，“一群废物！看老子劈了他们！”
他掀帘而出的瞬间，正撞见张捕头带着两个衙役冲过来。张捕头的环首刀带着风声劈向他面门，喝道：“王寨主！你的死期到了！”
“找死！”王寨主横斧一挡，“当”的一声脆响，刀斧相撞的震劲让张捕头虎口发麻，却也逼得王寨主后退半步。他借着这半步的空当，余光扫过寨内——左侧帐篷前，李捕头的铁尺正锁着个劫匪的手腕，反手一拧，那汉子惨叫着跪地；右侧兵器堆旁，秦墨山的槐木杖像长了眼，杖头一点，就卸了个举刀劫匪的关节，再一扫，对方膝弯一软，“噗通”撞进兵器堆里，被铁叉戳得嗷嗷叫。
而离他最近的，是个穿青布衫的少年。少年手里的铁扇半开着，扇骨映着晨光，像排淬了霜的细刃。正是潘汉文。
“小杂种，也敢来凑热闹！”王寨主见一个毛头小子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独眼里喷出凶光，开山斧放弃张捕头，转而劈向潘汉文，“先劈了你喂狼！”
潘汉文早有防备，脚下“追风步”一转，像片叶子往右侧滑出三尺，避开斧刃的同时，铁扇“唰”地展开，扇骨精准磕在王寨主握斧的手腕上。“当”的一声，王寨主只觉手腕一麻，开山斧差点脱手，惊得他骂道：“好俊的身法！”
“师父教的。”潘汉文的声音冷得像崖下的风，铁扇再次递出，扇尖首指王寨主的肋下——那里是皮袄没护住的软处。
王寨主慌忙收斧回挡，斧柄撞在扇骨上，震得潘汉文手臂发麻，却也借着这股劲旋身到了王寨主身后，抬脚踹向他的后膝。这一脚又快又准，王寨主下盘本就不稳，被踹得踉跄着往前扑，正好撞进张捕头的刀圈里。
“来得好！”张捕头的环首刀顺势横扫，刀风贴着王寨主的脖颈掠过，逼得他不得不后仰闪避，露出胸前的空当。
“就是现在！”潘汉文低喝一声，铁扇猛地合上，像支短棍首戳王寨主胸口。王寨主闷哼一声，感觉气血翻涌，刚想抬斧反击，李捕头的铁尺己从斜侧杀出，“啪”地缠上他的斧柄，往怀里一带。
三股力道同时作用在王寨主身上，他的开山斧再也握不住，“当啷”掉在地上，砸起片雪尘。没等他弯腰去捡，潘汉文的铁扇己抵住他的咽喉，张捕头的环首刀架在他颈侧，李捕头的铁尺锁着他的胳膊，三人呈品字形，将他困在中央。
“放开老子！”王寨主挣了挣，却被铁尺勒得更紧，独眼里的凶光渐渐被绝望取代，“张乡绅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给县里的送过银子！你们抓了我，也得掉脑袋！”
“到了县衙，看是他的银子硬，还是王法硬！”张捕头冷哼一声，对衙役喝道，“捆了！”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用粗麻绳将王寨主的胳膊反剪，绳结勒得他青筋暴起。他还在挣扎嘶吼：“你们这群狗官！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张乡绅会……”
话没说完，李捕头的铁尺在他后脑勺敲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他脑袋“嗡”的一声，骂声戛然而止，只剩牙齿打颤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