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他看着她，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光，"等我回来，就三个多月。"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山风吹散。他的脸红得像亭外的杜鹃，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首跳。
西月的龙舟赛是南城最热闹的事。唐凌武包了艘画舫，张师傅做的荷叶鸡用新藕裹着，香气能飘出半里地。百里霜看着水面上疾驰的龙舟，忽然被人塞了颗梅子："酸的，提神。"
唐凌武的指尖沾着梅汁，她含着梅子，酸得眯起眼睛，却看见他在笑，眼里的光比水面的阳光还亮。
赛龙舟的鼓声震得船板都在颤，他忽然凑近她耳边："霜儿，你看那对鸳鸯。"
船尾的芦苇丛里，两只鸳鸯正梳理羽毛。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梅子的酸香，她的脸瞬间红透，却不敢转头看他。
那日的晚霞把天染成了橘红，唐凌武送她回府时，手里多了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的玉兰，玉质温润："我让玉雕师傅做的，说。。。。。。说能保平安。"
百里霜接过玉簪，指尖触到他的手，烫得像火烧。她轻声道谢，转身跑进院子时，听见他在身后喊："等我！"
西王府的厨房总飘着勾人的香气。掌勺的张师傅原是御厨，因年迈归乡，被西王妃苏合香重金聘来。他最会做江南菜，一道松鼠鳜鱼能引得巷外的野猫都翘首以盼。
每日清晨，西王妃总会带着百里霜去后厨看张师傅备菜。"小霜儿尝尝这个，"苏合香用银签挑了块刚出炉的蟹壳黄，"这是张师傅的拿手点心，咸口的夹着蟹黄，甜口的裹着豆沙。"
百里霜咬了一口，酥脆的外壳混着蟹黄的鲜美，烫得她首吐舌头。唐凌武恰好走进来，见状忙递过一杯凉茶："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齐齐泛起红。
苏合香看在眼里，嘴角噙着笑，转头对张师傅说："明日做些翡翠烧卖，小霜儿爱吃里面的笋丁。"
除了府里的精致菜肴，唐凌武最爱带百里霜逛南城的早市。寅时末的街市己如沸水般翻腾，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吆喝，竹筐里的杨梅红得发紫，新摘的菱角裹着湿泥，活蹦乱跳的河虾在竹篓里蹦跶。
百里霜含着甜丝丝的糖，看他又买了两盏豆腐脑。南城的豆腐脑是用鲫鱼吊的汤，撒上虾米、榨菜和切碎的油条，再滴几滴麻油，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她吃得正香，忽然瞥见他碗里几乎没放辣子，才想起他从小就怕辣。
"你怎么不吃辣了？"她记得儿时他总抢她碗里的辣椒油。
唐凌武舀起一勺豆腐脑，含糊道："近来练枪怕上火。"眼角却悄悄瞟着她，看她把自己碗里的辣椒油往他碗里拨了些，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暮春的午后，他们常去城西的"闻香楼"，那是家百年老店。
"尝尝这个。"他夹起一块水晶桂花糕，"用的是去年的陈桂花，拌着蜂蜜蒸的。"
糕点入口即化，桂花的甜香在舌尖炸开。百里霜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细雨打湿的芭蕉叶："比我在武康城吃的好吃多了。"
"那是自然。"唐凌武挑眉，语气里满是得意，"我们南城的水土养人，做出来的吃食也带着灵气。"他忽然压低声音，"等你下次来，我带你去吃城东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
百里霜被他逗笑，眼角的泪痣随着笑容轻轻晃动，像沾了露水的海棠花。
西王府的夜晚，总浸在沉水香里。百里霜坐在窗前，看着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晃，手里着那支玉兰簪。
"霜儿姐姐，王妃让你过去呢。"春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西王妃的寝殿里燃着更浓的香，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过来，让伯母看看。"她拉着百里霜的手，指腹划过她腕上的银镯，"凌武这孩子，看着粗，心倒细，知道你喜欢玉兰。"
百里霜的脸发烫，低头盯着裙摆上的绣纹。
"武康城虽好，终究不如家里自在。"西王妃替她理了理鬓发，"你爹娘就你一个女儿，将来。。。。。。"她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更深，"要是能留在南城，多好。"
窗外传来唐凌武练枪的声音，枪尖划破夜空，带着破空的锐响。百里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
回房时，唐凌武正站在回廊下。月光照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练完了？"她轻声问。
"嗯。"他挠挠头，手里还握着枪，"睡不着，就多练了会儿。"
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说话。风吹过院子里的玉兰树，花瓣簌簌落下，像下了场香雪。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而笑。唐凌武的笑声里带着不好意思："你先说。"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想告诉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他看着她，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明日我带你去摘樱桃，城东的樱桃熟了，红得像玛瑙。"
那夜，百里霜睡得格外浅。梦里都是樱桃的红，玉兰的白，还有他眼里的光。
摘樱桃那天，唐凌武特意租了辆马车。樱桃园在半山腰，满树的红果像挂了串灯笼。他爬上树，把最红最大的摘下来，用帕子接住递给她："尝尝，甜的。"